唉,最早寄出,却最后收到……


唉,最早寄出,却最后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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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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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在这里叹息:“唉,最早寄出,却最后收到……”
叹息的根源来自邮寄书刊。从2003年出版诗集《千年之后》开始,漫长的、悠悠的十八年时间里,我不断地向全国各地文朋诗友寄赠书刊,包括我的《麦色青青》《在春天我把眼睛画在风筝上》《那片星座就要升起》等7本诗集、20期《芙蓉锦江》和5期《诗缘》等,工程浩荡,确实辛苦。
那时候,主要是通过邮政来进行平寄的。且不说费用如何,但说要自己动手完成的琐事,就那么“麻雀虽小,五脏齐全”,缺一不可:要外出购买合适的信封(冉义没有那种可以装书刊的信封)、要拟好赠阅通讯单、要打印、要粘贴通讯标签、要加盖“印刷品”红印(免得被当成平信要多花钱)、要粘封邮票与信封、要打捆送到邮政,等等。因而每次邮寄,都如临战场,劳累是肯定的。这样数百册、那样数百本邮寄,要花的时间也叫人有“担当不起”的畏惧,但终于都熬过来了。
邮寄完毕,自然是大大地要舒一口长气。把样刊及时寄到诗人手中,使他们“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作品成为铅字,是这些邮寄活路中最大的成就。其他成就感,就是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感谢、祝贺、问候等反馈,使自己觉得付出那些劳累确实很值。如此,邮寄与成就,就达成了一种平衡,使我有了邮寄者终有所获的那种愉悦。
但也有失衡的时候。那就是,也有一些令我伤心的事情,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会在无法预料中发生。那就是,一些书刊在“周游列国”之后,又被陆续退了回来。仿佛自己亲自送走的孩子,他们送出去的时候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回来时却衣衫褴褛、衣不蔽体甚至伤筋动骨,好一副丧家之犬式的狼狈相!
面对少数的失衡的此情此景,我虽谈不上流泪,但内心却比流泪还难过!成就感当然茫然无存,它们带回来的,是沮丧、是失败、是徒劳、是无功而返。邮件被退回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地址没写正确、收件人已搬迁了等等。自己的伤感不仅在于白忙一场,更在于朋友的失联。
有了快递后,原先平寄的那些繁琐劳作过程倒节省了不少,自是暗自窃喜。但是,如果遇到收件人的手机出现了“空号”,同样也有邮件被退回来的扫兴。我很在乎、很在意的一些诗人朋友,如尚贵荣、蒙根高勒、雷平阳、安科、白沙、李东海……等等,就因为“空号”,不仅赠阅未完成,还失联了他们,可谓“雪上加霜”,难受之感,可想而知。
这种失落感,在诗人林茶居那里,表现得最为集中。这个,我在2015年12月10日的《日志》中有记载,如下——
得林茶居短信:“杨然兄好!请告知邮箱,想向你约个稿子。”即复,并要了他现在的地址。得知他“离开福建教育杂志社七八年了”,甚为意外,因为我一直在往福建教育杂志社给他寄书刊,算了一下,“计有《芙蓉锦江》11本,《麦色青青》1本,《诗缘》5本”,所以我跟他开玩笑说:“我会在粉壁上记下一笔的:‘林乙己’欠我铜板9个”。
以上记载,显示出我在一笑了之的轻描淡写中“结算”了此事。但内心,却是沉甸甸的。七八年是个什么概念,对我与他而言,是个给他邮寄书刊跑了十七趟怨枉路的终结,而“9个铜板”则意味着那17本书刊全都石沉大海。我为自己仅仅因为放心相信他原来的地址而犯下低级错误并付出如此代价深切自责,这不怪他,只怪我一时粗心……
“唉,最早寄出,却最后收到……”,哦,对了,我今天要叹息的,应该是这个。刚才叽叽叭叭一大堆,跟这个叹息不沾边呵。是的是的,好的好的,请原谅,请宽容,请允许我把话说回来。
说来话长,那是庚寅年的事了,已经过去十多年啦。
具体说来,那天是2010年7月29日,我有《日志》记曰:“天大热。上午得莫卧儿短信:‘关于芙蓉锦江九人诗选的诗歌资料,我整理了一份完整的发你邮箱了,请查收,方便的话请用这个。’”
却原来,那年5月,我开始编辑《芙蓉锦江九人诗选》第三辑,莫卧儿是头题诗人,所以收到她的稿件,我要记载一下(收到其他诗人稿件,也要如此记载)。
下面是当年我《日志》中与此有关的二则摘要——
9月6日:托小高取回《芙蓉锦江》第10期暨“芙蓉锦江九人诗选”第三辑,编、印皆佳。
9月7日:天晴。开始给《芙蓉锦江》第10期暨“芙蓉锦江九人诗选”第三辑作者邮寄样刊,首先给“九人”作者寄出。给黄仲金寄,他是《芙蓉锦江》的版式设计人,每期都辛苦了他。
从上面几个日志摘要可以看出,我的相关事务,就“九人诗选”而言,是从五月开始的,到九月结束。那期《芙蓉锦江》作者人数不多,30多人,向他们奉送样刊,两三天就寄完了。
教师节后,好多收到样刊的诗人都陆续有了回复。偏偏那个头题诗人,却一直没有反应。快到月底,我终于稳不起了,去查找原因。发现的结果,还是由自己的粗心造成的。却原来,我使用了她原来那个通讯地址。难怪她没反应。
我连忙纠错,改用新地址重新邮寄。
具体说来,那天是2010年9月29日,庚寅年农历八月廿二日,星期三,《杨然日志》记曰:上午给莫卧儿发短信“吴拜拜好。九人诗选上登有你的新地址,可惜我把它放麻了,虽然九人中你是第一个被寄刊的,但却落得个幺巴儿名,闹出这个笑话的醉亏贺手是我,要剐要炸由你,反正你办不到的。那阵子我昏忙于开学迎检,也难怪啊。”即得回复“没事,好事多磨。国庆快乐!”
这就是我今天叹息“唉,最早寄出,却最后收到……”的根源。叹息完了,该歇歇了。嗯,是的,该歇歇了。
但是且慢,“吴拜拜”那事,早就应该过去了的,何必在今天又翻出来叽叽叭叭又一大堆?对,你说得很对。我今天要叹息的,不是她,而是陈修元。嘿嘿,是陈修元,新崭崭的,叹息。
说来还是话长。话说今年三月,从中旬起,我开始在群聊和朋友圈唠叨我诗集《如梦所遇》有关“概述”、“版权页”等等,得到不少诗人反馈,其乐融融,自不待言。陈修元之所以“新崭崭的”,就在于他是第一个“起反应”的诗人,他反应得令我难忘。
那天是3月15日,在“《平原文学》论坛:平原作家群”(可惜这个群后来好像解散了),针对我转贴的《芙蓉锦江 - 诗生活网》上的“《如梦所遇》概述”,四川阿修发话了——
诗人就是做梦的人。太清醒的人不是诗人。白天黑夜不分,醒梦不辨,诗内诗外不明,这就是诗人的特质。有时候睡觉之前,心里暗示自己做一个有诗的梦,果然会梦见写诗。这在心理学上称为做梦的高级阶段,名为“孵梦”,我偶尔做到。泰国一位心理学家到广汉,讲座后,我们聊到这点,他甚是惊异,说,诗人厉害。我也写过一些做梦的诗,醒后即记,细分析,都有点意思。诗人就是把意识、潜意识、前意识打通的人。诗亦潜藏期间。呵呵。
以上四川阿修的发话,令我耳目一新。我知道他就是陈修元,他在三星堆的资历,在当今诗人中,独一无二。于是,我向他发出加微信好友的邀请。那天是3月17日,我们有了以下对话——
四川阿修:我们居然没有加微信。也是醉了!
杨然:以后联系方便了。
四川阿修:是啊是啊。梦将我们联系起来了。见面礼。[古蜀华章]《诗巫三星堆》——剖视陈修元的三星堆情结。
杨然(贴出“四川阿修@杨然诗人就是做梦的人”截图):已收藏。
四川阿修:好的。一直有一个愿望。到冉义,喝小酒,说诗话。神往。晚安。
晚安的第二天,是3月18日,在“朋友圈”,针对我转贴《四川杨然_新浪博客》上的“杨然诗集《如梦所遇》版权页”,四川阿修跟贴:“期待梦系列,集中进入杨兄诗梦境。”
这个期待,得到了我迅速反应,那就是,我于3月底收到《如梦所遇》当天,就用快递给他邮寄了一本去,并在扉页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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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修元雅正
辛丑年二月初五
三星堆陈修元告诉冉义杨然
“是啊是啊,梦将我们联系起来了”
杨然.202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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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月底到四月中旬,我向全国各地文朋诗友寄赠《如梦所遇》,不少诗人在“第一时间”就有了迅速“反响”,但三星堆那边,那个四川阿修,那个陈修元,却没动静。
我把他的没动静归结为他在“火热而繁忙”,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在三月,我曾先后收到他“今天央视直播,朗诵陈修元诗歌《面具说话》”、“红星新闻推出”等信息,说的是“任志宏张珈铭和吕艳婷等带来诗朗诵《面具说话》,感受历史魅力”、“原三星堆副馆长陈修元长诗登央视直播:让面具在阳光下苏醒”等事情,所以说呵,他忙,是可以理解的!
确实,也恰逢三星堆在全国发光发热,“蹭三星堆热度、莫笑话俺啊”,他对我如此表白。从而,我甚至担心《如梦所遇》会不会给他的百忙添乱,他没动静,正常得很呵,在我赠阅《如梦所遇》的文朋诗友中,没动静的也不止他一人呵。
哪知到了4月20日,我意外收到他微信,四川阿修也就是陈修元的微信:“求大作”。那天,我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向全国各地寄赠《如梦所遇》的劳作,“杨兄,惠赐啊!盼《如梦所遇》”,我顿时“目瞪口呆”。我打开我的《如梦所遇》相册,里面确实有一张我题字“陈修元雅正”的扉页照片,怎么会这样呢?
“前段时间手机卡机,女儿把我所有的微信对话全部删掉了。现在记性也不好了。汗颜”,陈修元“汗颜”道。
我也在“汗颜”:“查了一下快递店(冉义韵达)手机记录,寄赠你的诗集是最早那批,时间是3月31日。地址是……”地址是他在三星堆那边的地址,是诗人王波当年要求寄《芙蓉锦江》时顺便告诉我的。
我继续“汗颜”:“四川省广汉市平江路。这个地址是上次寄赠《芙蓉锦江》时使用的(那是邮寄《芙蓉锦江》第20期,也不知收到否?)。3月31日向你邮寄《如梦所遇》时,我还特地拍了扉页照片。若未收到,可惜!”
“汗颜”是凝重的,仿佛空气也凝重了。“好,我回广汉去查找大作。”陈修元也是凝重的。
将近一周过去,4月26日,陈修元从微信发来《如梦所遇》封面、扉页图片2张:“今天回广汉,终于在门卫拿到书了。也破了案。原来在快寄包装的牛皮纸上,用大红色书写了‘杨然’二字,也不知是寄件时谁写的。门卫一直就以为是小区住户中一位叫‘杨然’的包裹,我此前问过两次,门卫都说没有我的快寄件,今天我就去一一翻看,就找到了,我就说收件人是我。一排小字是我的地址姓名电话。所以错怪兄了。致歉。”
啊,原来如此呵!“忘了照一张快寄照片”,他补充道。其实大可不必。书即已收到,事情就该了了。
我回复他一个“呲牙”表情图。这个“呲牙”表情图,表面上是笑,实际上是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但终于没能挤出来。
今天,这句话终于挤出来了,这就是本文一开始的那句话:“唉,最早寄出,却最后收到……”
就这句话,这声叹息,完了。
杨然2021年4月27日记于碧苑
[小记]
本文记毕,于第二天即今天发布于我的新浪博客《诗缘》并转贴于各群及朋友圈,庚即就有反馈信息随来,值得一记——
杨然(在“朋友圈”转贴):文中出现了劳累、辛苦、失联、失衡……等情形,我的试图在于,把这些类似“有些压抑”的东西,释放为“亚诙谐”式的轻快。不知我做到没有,总之我喜欢自己这篇随笔。
也罢(在“朋友圈”跟贴):深情执着博闻强记的然兄,让人敬佩。
胡仁泽(在“朋友圈”跟贴):编民刊,其中一个环节麻烦的,就是寄书出去。个中滋味可书上千字。杨然大兄辛苦了,敬您一杯茶,再酒。
顽童世通(在“朋友圈”跟贴):然校长一直狠燃!
王波(在“朋友圈”转贴):杨然老师的心酸,我们给作者邮寄样刊时也时常相遇,同感。
杨然(微信致四川阿修):没想到给你寄赠诗集,竟给了我灵感,写得一篇随笔,我自己喜欢这篇随笔。
四川阿修(微信):读了原文,深知兄写诗乐、编书苦、寄书累、回复盼。人生就在这诗事中发光,也被磨损。怎一个“诗”字了得!兄的这篇随笔很好啊!喜欢。
杨然2021年4月28日下午记于碧波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