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比木头更木头的脑袋，有比脚更笨的手。今天中午送孩子坐上火车开学走了之后，就想在京东给自己前些日子购买过的葛水平的《今世今生》写几句书评。因此一个数字工作者的一个下午，思绪不断在数字和文字间转换。自幼拼音没学好，到老了五笔也仍夹生，笨手指好比戴着镣铐跳舞，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还踩了舞伴的鞋子。就这样时断时续，磕磕绊绊，快下班时终于有了下面这文字。但在京东发书评时，系统老出问题，发不了。此时同事都下班走了，无人可请教。尽管这些文字只是任性而为，但因其真实，也因其来得艰难，即使没价值，也不想其随风飘散，只好粘出来贴在这里。

    标题：很喜欢，很值得读的一本书。

    这本《今世今生》是我在京东买的葛水平的第四本书。（严格来说是第五本，其中《裸地》买了两本。）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读她。相比她的长篇小说《裸地》，这本散文集子读来更轻松随意，更真实温暖，也更近如邻里些。她是一位很有灵气很有悟性的作家，也是一位执着地根扎黄土心怀温情面向阳光为人间一切真善美而歌的歌者。她出生于太行山偏僻乡村的窑洞里，年少时曾是戏剧演员，曾常年随剧团一个台口接一个台口流动在乡村演出。我和她同岁，在我还是懵懂的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父母呵护的初中生时，她已早早地翻阅开了社会及人生这本大书。独特的经历给了她坚强敏感，给了她超越同龄人的思索和成长，也养成了她坚韧的性格和独特的视角。养育了她生命深入了她基因的黄土地给予她的那份厚重善良淳朴真诚一直是她为人为文的主基调。她的文字很老到，也很清新；很别致，也很纯净；很浪漫，也很本分；很隐忍，也很跳跃；很平实，也很诗意；很朴素，也很唯美。她的文字读来很筋道，很有嚼头。同一批买来的书有多人的多本，她的这本被我首先阅读着。一因喜欢，二因最近。这最近是：地域相近，心灵亲近。打开书的开篇《上善若水》，读来，感慨。上善若水，人性亦然。她在里面写到听《二泉映月》，读着那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款款跌落心头的文字，我的心陡然间绿成了夏日雨后连天的荷。《二泉映月》我是真能听得到的，千真万确，真听得到。随时随地，仿佛自己就置身某个黄昏。闭上眼，微风轻拂，丹青写意，冰雪凝脂，深眸含黛。不知不觉，自己已悄然融入那时光那山水那余晖那薄雾之中。时而如羽毛般轻盈，时而如水晶般透明。此时，身心安详，灵魂空旷。不必刻意想或忘些什么，一切一如你的呼吸。耳边自然有层层碧波袅袅声音环绕，婉转低沉，意境深邃；浑厚圆润，真切透亮。一时间，风吹草低，残阳如血，这声音穿越崇山峻岭，这声音漫过碧海长空。黑暗之中，心仍敞亮。一时间，雨梳柳丝，暮鼓入梦，这声音轻吻你的每一寸肌肤，这声音浸透你的每一种想象。沧桑之余，心仍慈祥。这不听之听，任深谷静流，往夕容颜，风雨烟云，如泣如诉；这不听之听，任灵魂之柔，沧浪之美，曲折深沉，丝丝入心。你会分不清那声音究竟来自哪里，是来自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华彦钧先生当年那马尾那琴弦那月色那清泉那一生的霜雪那一世的悲怆？是来自水平用钻石般水滴般的文字给你凿通的生命内外灵魂深处所有的叶脉和毛孔？还是你前生今世心底本就有着的良善美好悲悯柔情一时间被勾得春风布谷细雨濛濛秋叶纷飞层林尽染？分不清，也不必分清。来自心灵深处的声音，同样来自心灵深处的文字。水润万物于无声，水利千秋而不争。上善若水，人性似水。你只需把你的心淋漓尽致地打开来，静静阅读，静静聆听，静静体会，静静感悟，静静沉淀，静静飞升。读到书中的《行走在西藏》一文时，身心长久经受着剧烈的冲击。字里行间，我捉住了自己的呼吸，我看见了自己的心跳。你会不自觉地停下来发呆，会去记忆深处搜索，她们出发的2005年8月26日，我在哪里？我又在忙些什么？你会忍不住幻想：她那丢下一句我去不成了就没了下文的亲爱的女友，怎不在那时隔空向你抛个喊山般闪电般的媚眼。你一直是闲着的，一直是现成的，很想去，只困于没伙没伴的。你完全可以取而代她的呀。你会忽然间惆怅，却仿佛不是你错过了去西藏，可惜的是水平一行错过了你，错过了你这个又深沉又浪漫又个性又妖娆又小资又狂野又苍茫又鲜活又独立又笨拙又水乡又沙漠眼想说话口想沉默一分蜇人二分哲人三分自我四分忘我五分媒婆六分巫婆七分冰山八分火山九分风雅十分疯傻上树偷果树下葬花忙时累死闲时作诗坚如铁柔似水润如玉轻似风可歌可泣可爱可恨可射雕可捉鳖可清蒸可红烧药食同源十全大补心心相印肝胆相照的一路同行的绝佳绝佳绝佳人选。不得不很俗气地说：西藏一直是我梦中的圣地。在别人的文字中，在自己所能见到的图片里，我无数次仰望、向往、神游着那个地方。因此，我理解她们一行人前往时心中的那种兴奋、激动，那难耐的欣喜，那隐隐的担忧，以及内心那种不可言诉的手舞足蹈和不知所措，那是一种分别太久的初恋情人即将相见时很想还羞很迫切却忐忑的心境。一路上黄尽天涯的油菜花，一路上朋友们的守望护佑，一路上同行人活色生香的嘻闹，和真的到了西藏一样让我陶醉。心随文动，水平的文字带我身临其境般到了西藏，我在她的文字中细细地真切地一寸寸地抚摸过高原。那绝青，那阳光，那够得着的蓝天，那摸得着的星辰，那雪山，那雄鹰，那三江源，那酥油灯，那金色经筒，那多彩经幡，还有那白云彩，那红脸蛋，那吻地般的等身头，那虔诚纯粹的快乐。一切的一切，让我醉着活着，境界升腾；一切的一切，让我活着醉着，心绪满满。只是此文结束得很突然，仿佛戛然而止。我的心一下子收不住，读到结尾时是有些怨恨水平的：突然断流，坏蛋。（不对，应该是坏水。）那种意犹未尽让我这个几乎从不失眠的人在读这些文字的那个夜晚情不自禁含情脉脉楚楚动人地魂牵梦绕望断天涯肝肠寸断地失眠了。她不应该不交待一下回程的，哪怕一言半语。害得我想了一整晚，一行人中别的人好吗？胖子变得让人想多看几眼了吗？你是怎样把那位（被老公明确只在乎她性命不在乎你性命的）女伴归还的？她们的感觉如何？也许水平正是用这种看似不完满诠释着她心中西藏之行的美满的。一篇好文章也许正是这样的，止而未止，能让人久久跟随深深沉醉。这样一想，转眼就又原谅了她。本书篇篇都是有感有悟有情有义之作，我喜欢这种无所求、不刻意、不扭捏、不做作的文字。读着这样率性流淌的文字，你会忘了她是一位作家，只想她是久别的朋友，相亲相爱，相知相惜，心和心一次次重逢在文字的田埂上。书中还有一文最是我念念不忘的，就是《我们家的乡下男人》。这篇文章我在她的博客里多次读过。手捧本书重读时，仍会被她平实文字中深埋着的父女之情感动。他父亲和她之间的相互拥有是他们彼此一生的幸运。这样有色彩有内容有趣味有活力真实生动的父亲，一定给水平的血液中灵魂里注入了丰厚的养料。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却有着比十里黄土更深厚的真情。说真的，有时，有时候，血缘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彼此间有着天长地久细水长流风霜雨雪点点滴滴的交集相处关爱体恤，哪怕摩擦磕绊，甚至纷争纠结。心和心之间最远的距离是彼此之间互为空白，若没有鸡毛蒜皮锅碗口舌咸淡冷暖等等真实内容填充，血缘也会淡漠遥远。读到“父亲说：女儿，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对我的恩情。”是的。我的眼泪在眼里点头。我相信这是她父亲的原话，那情景我在，我的心在。这些话，我的心听见了。这些话，也化了我的心。每次读到这里，我都会颤恸，会哽咽。他她之间，非亲生，却亲历；非血缘，却刻骨。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凝重最真挚最动情的独白。水平于他，乃一世至宝。爱到深处，他会别无所求，只感谢她的存在，只希望她能幸福。她的父亲应该是欣慰地离去的，因为水平接着他的话对他说：“父亲，你见外了，你是父亲，来生我们做真正的亲父女。”水平这样说，定是自然而然，纵有三生，也无怨无悔。这样的话语应该是她父亲离世前收到的最贴心最珍贵的礼物。有这样的掏心掏肝的认可承诺和安慰，那无奈中会隐藏些许幸福的。我愿意执拗地认为她的父亲并没有离她而去。每次读过这篇文章，我都有这样的冲动，想对水平说：“傻闺女，何必去梦里找寻父亲，父亲在你时时呼吸着的气息里。”我甚至想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对她说：“父亲是永远留在老家替你看守家园看守那片黄土地去了，你该笑言：不怕，乡下，咱是有人的。”是的，父亲从未走远。她的父亲会活在她写给父亲的文字中，会活在她亲手为他雕刻的春意中。年年春回，裸地泛绿。父亲会静看他的水怎么个水灵样，静看他的小女子怎样个精彩法。水平的文字飞扬中让人平静，水平的文字平实中让人沉思。随手写下这些文字，只为表达自己阅读此书时的一些真实感受。现实生活中，我并不认识水平，尽管我们之间只隔有薄薄的距离，但我希望这种距离永远在。她的书就在那里，读，或者不读，都好。只是于我：她的书我还会继续购买，她的文字我还会继续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