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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鼠猫架空】刚柔并济 29-32 by:留人不住

(2010-07-07 22: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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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鼠猫
二十九

秋高气爽,大好的阳光让困在办公室里的白玉堂心里有点长草,突然很想去骑马,可是路南山请回来的那位商场“发言人”还在等着他。
这位仁兄姓周,长得人高马大,鼻直口阔,整体形象Man到不行,一张嘴,给了所有人一个surprise,那叫一个糯啊,标准的吴侬软语。
反差之大,让见多识广的白玉堂也忍不住摸摸鼻子。
“周先生,请坐。”
“啊,警官您不用客气。”周先生受宠若惊。
“今天请周先生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您请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这是在不涉及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的前提下,警官您能体谅的对吧。”
白玉堂懒得再废话,直接拿出最后一位死者朴七贤的照片,放到他眼前,问道:“这个人你见过吗?”
周先生拿起照片端详了一会才肯定地点头,“见过,今年我们商场周年大庆,送出几份价值相当高的纪念品,这位先生就是中奖者之一。”
“你肯定?”
“肯定。我们商场今年九周年大庆,总共派送了九百件纪念品,然后再由老总亲自抽出其中九位幸运儿,当场为他们颁发大奖。颁奖那天我也在,我见过他,而且那天拍了很多照片,公司都有存档的。”周先生说话很有条理,难怪能成为“发言人”了。
“有多少人能看到中奖者的资料?”
“资料?警官您指什么资料?”
“他们来领奖总要有凭证的吧,不需要留个人资料吗?”白玉堂问。
“啊,是的,这个有的,所有得到纪念品的九百人都有留下个人资料,姓名住址电话身份证之类的,但是我们绝没有滥用顾客的资料,更没有随意往外泄漏。”
“我只问你,谁能看到最后得大奖的人的资料。”白玉堂轻扣桌面。
“这个,我想一下。”周先生皱着眉回想。
“那天我们是在商场的一楼大厅现场抽奖,老总每抽出一个大奖,就会把中奖的奖券投影在幕布上,只要当时在场的人都能看到,太多了。”
“当天中奖的人都来了吗?”
“我想投了奖券的应该都来了吧。因为这次送出的大奖价值相当高啊,事先说明了当场领场,过时不补的。所以尽管那天下大雨……”周先生想说尽管下大雨还是非常多人到场,但被白玉堂打断了。
“那天下大雨?是哪天?”白玉堂问?
“9月8日。”
“你确定?!”
“当然啦,那天是我们商场开业九周年的正日子。”
9月8日下雨,往后数第七天9月14日朴七贤死亡,如果凶手真是李安乐的话,那么9月8日李安乐和朴七贤一定有过接触。
很可能李安乐就是在颁奖现场看到了朴七贤的资料,于是锁定了这个目标作案。
推测,全都是推测,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一场空。

“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尤其是颁奖前后?”白玉堂问
“没有。”周先生很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再次肯定地说:“真的没有。”
白玉堂有些烦躁地捋一把头发,有那么几缕碎发,不太听话的又落回饱满的额前。
明媚的阳光侧照过来,映射在白玉堂俊美无瑕的脸庞上,光影两分。七分亮处彩眉昂扬,凤眼犀利,鼻若悬胆,薄唇微抿;暗处却是清晰勾勒出脸颊的优美轮廓,那效果……啧啧啧
周先生一时惊为天人,看得出了神,眼中异彩频闪。

“周先生……周先生……周先生!”白玉堂叫了三声,周先生才回过神来。
“啊,有什么事吗?”
“你们商场有监视录像吧。”
“有的。”
“我们要调阅9月8日所有的录像,等会儿我的同事会跟你去商场取录像带,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周先生一叠声的答应。
“那就这样。路南山,你跟他去。”白玉堂交待完了就准备回自己办公室。
周先生突然高八度的叫起来:“等一下!”
白玉堂、路南山,还有会客室门外过路的警察甲乙丙丁都被惊着了。
白玉堂皱着眉,“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周先生对着白玉堂笑得很是殷勤,但这样的笑容配上他阳刚周正的五官,着实透着诡异。
“警官,不知您……呃,怎么称呼?”
白玉堂很不喜欢他这样奇怪的表情,冷下声音问道:“到底什么事?”
“呵呵呵呵,是这样的,那个,恕我冒昧,请问警官你有没有兴趣出任我们商场的形象代言人啊?”周先生兴奋又小心地提出他的请求。
“什么?”白玉堂再次皱眉,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南山则直接笑跌回椅子上。
周先生则以为白玉堂是太意外太惊喜太不敢置信了,于是立刻用他恳切的声音,配合着充满激情的语调说道:“警官,您的形象实在太完美了,俊美优雅尊贵,完全符合我们商场的定位了,我代表我们公司,郑重的邀请警官您出任我们商场的形象代言人。一切待遇从优。”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里是警察局,他绝不可以做出过激行为。
再三深呼吸,平稳下情绪的白玉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路南山,你还不跟这位周先生去拿录像带!”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南山拼命忍着笑,拍着周先生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周先生推开他的手,示意他等一会儿,自己则朝着白玉堂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警官,警官,您别走啊,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的。”
路南山怕他再说下去小命不保,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准备把他拉走。
哪知道这位周先生吃了秤砣铁了心,半拧着身子,死扒住会客室的门框不放,提高了声音,对着远远还能望见的白玉堂的背影大叫:“警官,你的形象这么好,我保证不论平面还是动态广告都会有非常出彩的效果的,我是非常有诚意的,请你一定要慎重考虑一下啊……我真的非常有诚意的……你随时都可以和我联系……随时啊……我等你……”

随着周先生被路南山一路拖走,他的邀约宣言也响彻了整个警局。
不出三分钟,所有人都知道了,刑警队长2级警督白玉堂,被本市最昂贵商场高调邀约出任形象代言人。
消息一出,刘柳第一个来给白玉堂添堵。
虽然她是打着流言终结者的旗号出现的,但她的表情完完全全就是来看笑话,连稍微掩饰一点点她都懒得。
更过分的是,在被忍无可忍的白玉堂赶出办公室后,她还在他办公室门外高声自荐,可以兼职当他的经纪人。
而接下来的时间,不断有那不怕死的、或者色胆包天的、又或者吃了酸葡萄的各色人等,有意无意地“路过”白玉堂的办公室门口。
甚至连公孙策,都特意打来内线电话,表示了局领导对此事的高度重视和对他本人工作情绪的关心。
白玉堂觉得,隔着楼板他都能看到楼上办公室里,公孙狐狸的尾巴在那儿摇啊摇。
随着“路过”和“关心”的人越来越多,白玉堂的脸色,也由原本美玉般的润白,越来越往包拯的肤色靠拢。
等路南山好不容易摆脱周先生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拿了录像带回到警局的时候,白玉堂办公室附近的气压已经低到一个临界点。

放映室里,白玉堂、路南山还有技术员三双眼睛盯着屏幕,观看商场9月8日的录像带。
商场上午十点开门,抽奖活动是安排在下午三点,过了一点就陆续有人来到活动场地附近走动张望,他们也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看的。
但他们不能只看拍摄活动场地这一个角度的录像,而是连同所有能看到活动场地的位置的录像都得看,这可就是很大的工作量了。
看了一部分后,三个人都头晕眼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
年轻的技术员可能真是太年轻了,一点不懂得看人的脸色,居然很是兴奋地问起,是否就是这家出了名贵的顶级商场邀约白玉堂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
他突然就这么问出来了,让路南山连阻止打岔的机会都没有,白玉堂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三分,小技术员这会儿终于知道自己祸从口出,胡乱找了个理由,匆忙遁走。
路南山小心打量着白玉堂阴沉的神情,也不敢劝,更不敢提那个周先生已经擅自请律师在草拟代言合同了。
就在路南山自觉快要被白玉堂释放的超低压压迫得滞息的时候,白玉堂的手机响了。
路南山跳起来道:“我出去接电话,啊不,头你接电话,我先出去。”说完火烧屁股的跑了。
白玉堂懒得理他,也不看是谁的电话,抓过手机就按下接听键,“说话!”

“喂,白玉堂?怎么这么大火气?”展昭早就得了刘柳密报,知道白玉堂早上碰到了乌龙事,只是没想到他能气到现在。
“我火大不火大关你什么事,有事儿说事儿。”虽然听到展昭清朗温润的声音让白玉堂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但他的口气还是很冲。
展昭笑道:“行了。最近为了这个案子,大家压力都很大,能让大伙儿高兴一下不是挺好的吗?”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这病猫都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刘柳嚼舌头。
白玉堂心火一下子又窜上来了,蹭地站起来,带脚轮的椅子被碰撞得滑出老远撞到墙上。
沉下声音,白玉堂对着话筒说道:“展昭!你拿我白玉堂当什么,取笑于人的玩物吗!”
电话那头的展昭收敛了笑意,沉稳地道:“当然不是。谁也没恶意取笑你,你自己也明白,不是吗?”
展昭趁着白玉堂没有抢白他,继续说道:“再说了,你白玉堂就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吗?”
白玉堂冷笑一声:“我会在乎那些人?笑话!”
展昭轻笑道:“这不就结了。”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白玉堂不说话,继续绷着好像他多小气,可要他立刻就彻底消气也办不到。
展昭知道他等着台阶,自然要给他送上去,“我找你有正事。”
“说。”白玉堂拉回椅子重新坐下。
“宠物夫人同意见我们。”展昭扔出重磅炸弹。
白玉堂来了兴致:“这么快就有回复,你效率够高的,不是神秘派的吗,怎么说见就见了?”
“我也没想到。”展昭直言不讳。
“什么时候?”白玉堂也不纠缠过程,结果才重要,过程嘛,以后有空再研究。
“明天下午,五点。”
“逢魔时刻——有意思。”白玉堂冷笑。
“明天你先来我家,宠物夫人会派人来接我们。”展昭还有一层意思,他想再给白玉堂做些防范措施,在这敌友未明之时,小心无大错,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也及不上的高手。
“知道了。”白玉堂说完挂断电话。
刚一挂断,白玉堂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来没跟展昭说过“再见”。
三十

昨天看录像一直看到下班也没有收获,今天又继续看了一上午,其中有看到了死者朴七贤的中奖信息,也看到他是独自一人出现、领奖以及离开,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看到他和工作人员以外的人有所接触,也没有看到李安乐出现。
白玉堂决定趁着时间还早,亲自去那个商场跑一趟,实地确认,是否所有的相关位置都有被监视录像拍到。
为了避免那位周先生再来纠缠,白玉堂没有联系商场方面,而是像普通的顾客一样从一楼大厅开始,一层一层往上,走遍每一个录像中出现过的位置,之后再次回到二楼。
白玉堂站在二楼的环廊上,一低头就看到一楼大厅,当日搭抽奖台的位置今天则是某品牌香水在做新品推介。
从这里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广告板上最小的字,如果既想好好观看楼下的风景,又不想被淹没在人堆里,现在这个位置是个极好的选择。
可是那天李安乐没有在这个位置出现,那么……还有哪里呢?
白玉堂叹着气转过身,后腰靠着环廊的扶手,双臂展开,搭在扶手上,上身往后仰(危险动作,切勿模仿),他看到墙角上的监视器红灯闪烁,显示正在工作。再往上,三楼的环廊,再上,四楼、五楼、六楼……那是什么?
镜头?不对,应该是——
刚才他上去的时候,那个位置并没有摆那个东西。
白玉堂顺着电动扶梯,极快地又跑上六楼。

六楼分成两个区域,A区有反斗城、电玩中心、披萨店、咖啡馆,B区则是一家电影院。
白玉堂的目标就在B区——电影院的门外、六楼面对中庭的环廊围栏边,摆着一架天文望远镜。
刚才白玉堂在二楼看到的就是望远镜凸出环廊扶手的物镜部分。
“你好,我可以看一下这个望远镜吗?”白玉堂问正在弯着腰,在擦拭望远镜三脚架的影院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直起身来,微笑着答道:“当然可以。这是我们特别放在这里供顾客体验的。”
白玉堂略一点头,凑到目镜前,把目标转向一楼大厅。
有一位BA正在给顾客试闻香水,白玉堂清楚看到她名牌上大概五号字大小的工号——0129。
白玉堂放开望远镜,走到一边打电话给还在警局看录像带的路南山。
“我,白玉堂。”
“我正看着呢,头儿,什么也没发现。”路南山以为白玉堂是来问他,录像带里有没有新发现。
“你现在把六楼电影院门口的带子找出来看,马上。还有,把李安乐的照片传到我手机上。快点。”
“是,马上传。”路南山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回办公室去传送照片。
两分钟后,白玉堂收到李安乐的照片。他再次回到放置望远镜的位置,找到刚才的工作人员。没废话,直接亮出警徽,“警察,有几个问题问你。”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道:“啊,好的。”他不自觉的双手握到一起,显然被警察问话有些紧张。
“你们这架望远镜摆这儿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电影院门口摆个望远镜干么?”
“我们9月1日上映了一部天文科教片,所以特意租了这个望远镜摆着给观众体验的。”
“一直是你负责管理吗?”
“是的。”
“9月8日那天摆了吗?”
“摆了,那天店庆,很多人排着队在这儿看。”
白玉堂拿出手机,给他看李安乐的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工作人员看了两眼,“好像见过?”
白玉堂皱眉,什么叫好像见过,“仔细看看。”
工作人员又仔细看了看,为难地说道:“那天人很多,而且……我也没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真的不确定。”
“那天还有谁上班?”
工作人员往卖零食的柜台看了看,指着两个站在饮料机边的男孩子说道:“他们俩。”
白玉堂走过去,同样让他们认人。
一个男孩子立刻说他见过。
“你确定?”
“嗯,她有点奇怪,所以我印象很深。”
白玉堂眯起眼睛,“奇怪,怎么奇怪。”
男孩子神秘兮兮地说:“她也不像买东西,也不像纯逛商场,更不像来看电影的,她就好像漫无目的乱走走到这儿似的。”
“还有呢?”白玉堂追问,一看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
“那时候楼下正抽奖,她听到一个姓朴的人的名字——你说这个人多奇怪,姓‘piao’……”
“她听到之后怎么样?”白玉堂拦住他的话头,不给他机会扯远。
“哦,她听到之后就冲过去抢望远镜看,把原来在那儿看的人差点推倒了。哎,你说那个姓‘piao’的是H国人吧,好像只有H国人有姓这个的。你说对吧。”后半句却不是对白玉堂说的。
因为白玉堂听完李安乐当时确实用望远镜观察过死者就不再理他了,于是他就转向了另一个男孩儿,可惜人家也没理他。

这边刚问完,那边路南山的电话跟着也来了。
“头,你神了呀,真的有李安乐。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四十分,她从电影院那边突然冲到望远镜边上,把一个人给推开了,扒着望远镜不知道看什么,不过很快就离开了。哦,那个望远镜就摆在六楼的电影院门口。”路南山一口气说完,正好和那个男孩子说的对上。
白玉堂马上说:“你接着看,她从哪儿离开的,怎么出的商场,还有再找找那个朴七贤出去的那个侧门外边有没有监视器拍到,看看他们会不会在商场外面接触过。”
顿了顿,白玉堂想到另一种可能,又补充道:“如果商场没有那个位置的录像,你就去交通部门调道路监视器的录像。那个侧门出去就是个丁字路口,有红绿灯,而且一次红灯时间挺长的,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说着看看表,已经过两点了,于是选择比较快的直达电梯直下停车场,随走随说:“我现在去找展昭,有什么情况等我打给你再说,就这样。”
刚到地下车库,展昭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白玉堂照实说了自己还在商场,正要往他家去。
展昭算算时间,等白玉堂到他家差不多就三点了,约好五点见面,却不知道见面地点在哪,宠物夫人也没说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接他们,看来是没什么时间再做准备了,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

事实上,白玉堂到的比展昭预计的还要晚,晚很多。
他遇上了车祸,当然,是别人的车祸。
一起六车连环追尾事故,打头的垃圾车转向的时候突然死火,紧随其后的JEEP亳不留情地撞上它,再后面的一辆R本车像团废纸一样被挤在中间,谁叫它后面是超结实的土方车呢。
排在倒数第二位置的奔驰车司机虽然反应极快地拉偏车头,避过了被后方的厢式货车包夹,却也使自己的车头卡进了路边的护拦,车身斜梗在路面。
最后的厢式货车则擦着大奔的车尾直直地对着土方车撞了上去,渣土洒得满街都是。
没受伤的司机和乘客都下车来互相推委、责难,倒是那位奔驰车主,只下车看了一眼,就马上回到自己车上,再没出现。
接下来才是姗姗来迟的交警、拖车和救护车陆续登场。车祸现场一片兵慌马乱,这条狭窄的两车道单向行驶马路严重拥堵,白玉堂陷在车流中,进退两难。
展昭接到他的电话时,两个人都有些郁闷,不能免俗的想到,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好在白玉堂到展家的时候,宠物夫人派来接他们的人也还没到,展昭也顾不上还有多少时间可用,匆忙招呼白玉堂跟他进了温室。
关上门,两人面对面盘坐在竹子搭起的地台上,展昭异常严肃地说道:“现在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作用是帮助你稳定情绪,凝聚心神,不受外力侵扰,时间不多,能领会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按着白玉堂的性子,这么‘唯心’的东西必要被他反讥两句的,可是对着展昭诚挚、恳切、坚持的眼神,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展昭见他点了头,于是抬起双手,准备开始结印。
为了让白玉堂能看清楚他的动作,展昭还特意把衣袖往上挽了两道,露出手腕,只是右边的衣袖比左边要略低了一些。
白玉堂知道这是为了掩住右腕内侧的伤痕——展昭的右手曾重伤,无力,不能负重,卢大嫂特别给他讲过。
“这是‘不动根本印’,白玉堂,注意看。”展昭双手指掌相交,结成一个手印。
这只是一个单独的手印,并非几个手印的组合,白玉堂看一遍就明白了,倒是展昭的手让他多看了两眼。
这是白玉堂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这么清楚的观察展昭的手,他的双手、手腕都很白皙,手掌修长,指骨匀直,指甲整洁饱满形状漂亮,可惜欠红润。指掌间有些细碎模糊的伤痕,这些痕迹白玉堂很熟悉,他自己也有——剑是利器,伤人伤己。
还有展昭右手背上,拇指大的一片淡淡淤青,那中间的是针眼?对了,那天他被烟呛到犯病,公孙在休息室里给他打过吊针。都快一星期了,还……
展昭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看得入神,还以为他没看明白,于是松开手印说道:“我再做一遍,你仔细看。”接着又重复一次。
“试试看。”
白玉堂瞟了展昭一眼,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动作。
可是展昭并不满意,“再来一次。”看着白玉堂一脸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展昭不由加重了语气:“你要相信它的力量,用心体会它的力量。”
白玉堂再次完败在展昭的眼神下。
深呼吸,收敛心神,双目低垂,白玉堂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指掌之间,一丝不苟的结出刚刚学会的手印。
感觉……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一直在留意着白玉堂的展昭,敏锐地察觉到了白玉堂的变化,知道他已经抓到那种独特的感觉,不由欣喜地一笑。
而白玉堂那么巧的,一抬头,就正好看到展昭欣然的笑容,刚刚沉凝下来的心绪,又轻轻荡起。他不禁抬起犹结着手印的双手,凑到展昭眼前,冲口而出:“它没能让我不受你的‘侵扰’。”
展昭一怔,“什么?”
白玉堂一笑,一低头,“没什么。”其实不是没什么,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展昭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他不想追究这个“没什么”到底是没“什么”。
展昭还想再提醒他几句,佣人来敲门——宠物夫人的使者到了。

宠物夫人的使者看到展昭和白玉堂走进客厅,便从沙发上站起来,略注目,似乎在确认他们的身份,“展昭和白玉堂,对吗?”
展昭微笑颌首。
白玉堂却是抬高了下巴扬起眉,“我是白玉堂。”同时毫不掩饰的,从头到脚扫描一样观察对方。
此人二十出头,比展昭矮了一线,身材匀称挺拔,相貌俊秀,精明的冷与温柔的暖,奇妙地融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一身浓淡层叠的紫衣穿得很有味道。
白玉堂暗自点头,是个人物。
紫衣使者对白玉堂刺人的目光恍若不觉,脸上淡淡笑着,“不好意思,我遇到了意外,耽搁了。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出发了,宠物夫人不喜欢等。”
展昭点头,佣人适时靠近,递上的风衣,展昭接过来穿上,示意紫衣使者先行。
白玉堂也特意让过他,和展昭一起走在后面。

阶前停着白玉堂的白色沃尔沃,还有一辆黑色奥迪A8L W12,三人来到车边,紫衣使者看了展昭一眼,展昭立刻说:“我们跟着你。”
紫衣使者无所谓地一笑,上了自己的车,白玉堂和展昭也上了车。
白玉堂跟着他的车,刻意的保持着距离,展昭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白玉堂车技非常好,开车的样子就像他的人一样帅,没见他这么小心过。
白玉堂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说道:“不用奇怪,我刚经历了一场追尾事故。”
展昭笑着轻咳一声,纠正他:“你只是经过车祸现场。”
“问题是,事故中的一员似乎就在我前面。”
“这么巧?”展昭眯起眼睛。
白玉堂从后视镜里看他,“不确定,背影很像车祸中一辆奔驰的车主。”
“可能,他比你到得晚,而且他自己也说遇到了意外。你觉得和我们有关吗?”展昭问。
“不像,车祸并没有直接牵涉到我。而且,他只是说意外,不一定就是车祸,也可能我看错了。就算那人真是他,车祸也不是意外是人为,也不见得是针对他,毕竟他只是撞坏了车头。哪怕就是针对他,我也想不出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嗯。车祸伤亡严重吗?”
“还好,就是夹在中间的R本车比较惨,这也难怪,和纸糊的一样。”
“你去商场有收获吗?”
“不虚此行啊。”
“挖到宝了?”
“9月8日那天……”
两人的话题渐渐又回到了案子上。

随着车行越来越接近市中心,白玉堂和展昭不约而同的泛起一个念头——大隐隐于市。
很快他们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是一栋可以被称作历史保护建筑的老洋房。闹中取静,院子不大,又养了很多花草,两辆车并排一停,也就没多少空间了。
紫衣使者引他们进到一楼的客厅,自己上楼去请宠物夫人。
主人没到展昭和白玉堂都没有坐,站在厅堂中略微观察了一下环境,心中都升起一种怀念的感觉,对儿时老宅的怀念。
白玉堂沉默,父母兄长都已不在,他很久没回过那栋老房子了。
展昭警醒,他原不是这么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宠物夫人果然不凡。

三十一

轻轻的吱嘎声响从楼梯传来,展昭和白玉堂一同望去,一位雍容的老妇人正拾级而下。
精致合体的银灰色暗花丝绒旗袍,细软烟灰开司米披肩,满头华发以珍珠发箍绾起,一丝不乱,珍珠耳坠、珍珠项琏,光晕悠幽。怀中一只银虎斑,眯着谜样的猫眼,斜睨着展昭和白玉堂。
随着她缓缓地走近,空气渐次变得粘稠,时间的脚步也不甘的慢了下来,甚至踌躇着是否要就此回头,越来越浓重的往昔情韵化作无形的触手,围住展昭和白玉堂,伺机攀爬、缠绕、绑束,想要把他们拉回,那早在他们出生前,就已走远的岁月里去。
诡秘,无起处无尽处;霸道,不容抗拒;纠缠,挥之不去,这就是宠物夫人的力量吗……

展昭凝视着老妇人,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错觉、是假象,但他的感官却在说服他相信这一切就是现实——他已经是被松脂裹住的蝇虫,下一个定格,就将凝成琥珀。
有时候,退一步就海阔天空,比如现在,只要展昭显示出退让的意图,宠物夫人必然也会收手。但展昭不会退。
输,展昭不惧,若是技不如人,他会心悦诚服。可若在此刻选择避退,恐怕此生他将再无寸进。
这是一场实力与意志的交锋,展昭要战。
而这,少不了白玉堂……

不同于展昭的“志”取,白玉堂更擅长“力”敌,尤其是当他那沉潜在骨子里的杀念,被周围愈来愈强的压力激得透体而出之后。
白锦堂死时白玉堂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那种不可遏制的杀念,是的,他想杀人,他真的想杀人!他要亲手杀了那个害死他大哥白锦堂的人。
当这股被他深埋在心底,日复一日的累积了十多年的杀念骤然蹦射开来,白玉堂的确有瞬间的慌乱,但他立刻想到了展昭不久前教给他的“不动根本印”,用它帮助自己增强定力,一定可以约束住心中的杀念。
想到就做。
白玉堂可没有什么信仰能让他虔诚地去祈祷,他只是简单地相信着——展昭说过会有帮助。
就凭着这个信念,他摒除所有杂念,甚至大胆地放开了对杀念的约束,凝聚起全部的心神,放在自己的一对指掌之间,抬手,合掌,修长有力的十指曲伸、相交、缠绕……每个动作都与脑海中展昭结印的影像分毫不差地重合……
印成!
犹如张开手掌轻轻按下不住弹跳的球,白玉堂的心中也仿佛有一双手,坚定而温柔地按抚,从容压制汹涌的杀念。
但白玉堂又怎会仅仅满足于不让杀念凌驾于理智之上呢,若当真如此,他也就不是白玉堂了,他要做得更好,他也的确做得比这更好。只尝试了两三次,白玉堂就成功地把杀念变成了,他能用来对抗外界压力的杀气。
可是就像白玉堂第一次握剑一样,他只能单调地控制着杀气,或向某一个方向突刺,以期捅破那看不见的墙;又或全方位的向外推拒,尽量抵挡气场的倾压;而这些对于他现在的处境,帮助远远不够。
他周围的压力还在不断的加强不断的变化,忽尔像一条看不见的巨蟒,在他身上越缠越紧;忽尔又化作一层厚茧,密密地封住了他的杀气,令他感觉快要窒息,却欲挣无力。

一边稳守心神,抗拒着宠物夫人的精神攻势,一边留意着白玉堂的一举一动,分心二用的展昭情不自禁地又分出一份心思来感叹——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他知道白玉堂天分够高,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白玉堂竟然能够,在这短短的几次呼吸的时间里,就进步到这种程度……这实在令他意外又惊喜,还有极大的鼓舞。
想要破掉宠物夫人这个庞大而又强悍的困局,只靠他自己是不可能的,两败俱伤都算是好的了,他需要白玉堂的帮助,而现在白玉堂的表现让他觉得他们有机会——至少能败而不溃。这对于他们之后将以怎样的心态,与宠物夫人进行对话,有着重大的影响。

坚定地侧移半步,与白玉堂背靠背站定,展昭闭起双眼,开始调整呼吸,双手结成外缚印。
他在感应,他在等,等一个机会,等待白玉堂的杀气对宠物夫人的气场的下一次冲撞,与宠物夫人气场变化的下一个节点重合的机会,只有抓住那个瞬间,他们才有可能一击退敌。

呼——吸、呼——吸、呼——吸……展昭的世界愈来愈静,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影,只有两股气息在流动。快了,他能感觉到,他等待的机会就是——现在——展昭轻喝一声:“皆”。

白玉堂厌恶这于无形无迹的束缚,刺不穿、割不破,一次次的冲撞都被身外的气场消化,又一次他尽可能地聚集了他能操控的杀气,对准一个最感觉顺手的方向刺去。
恰在此时,展昭一声轻喝在他脑海中响起,白玉堂已经感觉到,他正集中杀气突刺的那个方向的气场,那层始终死死封堵住他所有杀气的茧,就像被尖针扎刺的气球一样——漏了。

即使只是一个针尖样的漏洞已经足够!之前白玉堂被封堵住的所有杀气,也像气球里充足的气一样,朝着那个漏洞霍然轰出,刹那间冲散了宠物夫人的气场。

消去了所有压力的白玉堂,并未收敛一身升腾的杀气,冷冷地瞟了宠物夫人一眼,便连忙回头去看展昭。他急于知道展昭现在情况如何——那人撑在他肩上的手在颤抖。

虽然是白玉堂的杀气彻底冲散了宠物夫人的气场,但首先是展昭不惜代价的全力一击,硬生生突破了宠物夫人那完满的气场,为白玉堂的杀气制造一个暴发的缺口,这才有了最后的效果。
一击之后几乎虚脱的展昭,本能的寻找支撑,而离他最近的,是白玉堂的肩膀。

白玉堂侧过身,握住展昭微凉颤抖的左手,给他更有力的支持,压抑着翻腾的心绪,低声问道:“怎么样?”
展昭点点头,示意不碍事,稍歇两息,睁开眼睛便看到白玉堂阴沉愠怒的俊脸就在眼前,还有一双不断闪现着各种情绪的利眸。愤怒、狠戾、懊悔、无奈、忧虑、焦急、担心、关切、询问……展昭瞧着那么多的情绪,在这双要多漂亮有多漂亮的眼睛里交替着,突然走神地想到,白玉堂的眼睛表情好丰富。
白玉堂正小心注意着展昭有没有哪里不妥,哪想展昭清澈的眼神忽然迷离了瞬间。奇异的,他躁动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更有意思的是,他知道这是展昭走神了。
白玉堂莫明的一阵恼火,亏自己在这里为他悬着心,他倒好,居然还有闲情神游天外,压着嗓子喝道:“病猫,回魂!”
展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被白玉堂这么一惊,岔了气,右手掩着唇闷闷地咳起来。
白玉堂左手原就握住展昭的左手,倒是右手闲着,顺势伸到他背后轻拍,嘴里教训着:“你倒是小心点儿,喘气都不会。”
展昭只是稍微呛了一下,顺了气也就好了,挺直了背脊,抽回被白玉堂紧握着的左手,轻摆,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这时再看宠物夫人,却见她已经在主位就坐,手底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神情安闲,毫无异状。
展昭和白玉堂对望一眼,微微苦笑,这就是差距。
这一局,他们输了。

“展昭,白玉堂。”宠物夫人终于说话了。与她苍老的容颜相比,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年轻,听起来就像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低低地,沙沙地,略哑,微带鼻音,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展昭礼貌地答应着:“夫人您好,打扰了。”
“嗯,坐吧。”宠物夫人微笑着点头,似乎很满意展昭礼貌周全。
展昭和白玉堂这才坐了下来。
“你们,要见我这个老太婆,到底有什么事儿啊?”宠物夫人低着头,爱抚怀中的猫儿。
“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展昭说。
“哦,跟我这个整年整年都不出门的老太婆打听人?你们这些孩子可真有趣。”宠物夫人笑道:“说说看,打听什么人。”
“李安乐。”展昭不眨眼的盯着宠物夫人的表情,虽然明知道想要从这样的人脸上或者眼里看出些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他还是不想错过宠物夫人任何可能出现的、哪怕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令展昭意外的是,宠物夫人亳不掩饰地表现出,她对这个名字、这个女孩的确有所了解。
宠物夫人抚着猫儿的手停了下来,眉也颦了起来,冷淡地问道:“你们打听她干什么?”
“她涉嫌以催眠术杀害了六个人。”展昭直言事实,既不隐瞒也不夸大。
宠物夫人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笑了,“你怀疑是我教她催眠术?还是说,你根本就认为是我操控她做的。”
展昭简单地道:“是的,我怀疑,所以我来向夫人求证。”
宠物夫人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展昭,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宠物夫人忽然说声:“去。”双手一松,放开了怀里的猫儿。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不明所以,却都暗自警惕戒备。只见那猫儿轻轻一纵落到地上,站住之后,便煞有介事地来回打量展昭和白玉堂。
接着向展昭处走了两步,展昭偏头打量它,它忽然又转向了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毅然回头,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展昭脚边,弓身蓄势,一跃,跳到了展昭腿上。
转圈踱了几步,找好位置,就打算团身睡下。哪知天不从猫愿,旁边伸来一只无情的大手,揪着它的顶瓜皮,把它拎回地上。
猫儿极度不满地怒视大手的主人:“喵!”
只见那人的薄唇正开合着,发出它不明其意的声音——“猫你也敢抱,怕咳不死你啊?”
“喵~~?”猫儿发言表达自己的不解,然后又转向主人:“喵……”
宠物夫人有趣地看着冲展昭瞪眼的白玉堂、故作不解一脸懵懂的展昭,忽然呵呵地笑了,一本正经地对那猫儿道:“去吧去吧。”
那猫儿也像真的听懂了似的,先轻轻对宠物夫人“喵”了一声,才慢慢走开了。临走还不忘再斜着眼,对抓它下地的人阴阴地“喵”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盘算半天,还是不明白宠物夫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想再问,宠物夫人抬手示意他们少安勿躁,提高了些声音唤道:“小恙,倒茶来。”
“你们问李安乐的事呀,说来话长,等我孙儿倒了茶来,喝着茶慢慢再说。”宠物夫人悠悠地道。
等待宠物夫人的孙儿送茶的功夫,宠物夫人忽然问白玉堂:“你没养过猫吧?”
白玉堂心中警惕着,脸上却不露分亳,“是。”
宠物夫人点点头,“那就难怪你不明白了,你可要小心那银虎,猫儿都爱记仇,而且有仇必报。还有啊,猫儿都是没良心的,可不是说你对它好,它就也对你好。猫儿啊都是只管自个儿高兴的,它喜欢了谁呢,它就对谁好,就让谁抱,不过,就算它再喜欢你,它不想理你的时候,你最好也不要惹它,不然被抓被咬那都是活该。你看……”说着手一摆——
展昭和白玉堂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手望去,正是接他们来的那紫衣人,托着茶盘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左近,他们竟毫无所觉。
两人心中都是一惊,原来宠物夫人一直都控制着环境,他们仍未能摆脱她的影响。
却听宠物夫人继续说道:“我孙儿小恙,最好招惹银虎,每次都是自找苦吃。白玉堂,你可要记好了。”
白玉堂斜睨了宠物夫人一眼,心说,你说了一堆猫来猫去的,我又不养猫,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记得着吗?
展昭倒是在一边点头听着,虽然他绝不会养猫,但多知道些东西总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呢。
宠物夫人等她孙儿给三人都摆上茶盅后道:“小恙,你去玩吧。”
那名叫“小恙”的紫衣人不好意思的笑着出去了。

宠物夫人端起茶浅啜了一口,“李安乐既不是我的宠物,更不是我的传人。”
展昭淡淡地道:“可她却拥有夫人的标志。”
宠物夫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你是说那条紫晶手琏吧,那却不是什么标志,只是一件信物。”

三十二

宠物夫人随手搁下茶盏,“我夫家姓卓,娘家姓杨,李安乐的母亲祖上与我娘家是世交,而她的外祖母更是我的闺中密友。她们家每代必有一对孪生女儿,大女儿……”
宠物夫人停了停,道:“大女儿都有些与众不同。”
“要按老人们的说法呢,就是神婆;要按科学的说法呢,她们的基因中包含了一些特殊的信息,通过母系相对稳定的线状DNA被遗传给下一代。”
“你们可以认为她们有心灵感应的特异功能,也可以认为她们的感官比常人敏锐,总之,她们家每一代双胞胎中的长女,都天生拥有一种力量。”
“她们不需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就能够用言语影响,甚至控制他人的情绪和行为。”
“李安乐就是她们家这一代的继承人。”

展昭和白玉堂在宠物夫人说了一半的时候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但是,当宠物夫人真正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们还是晕了一下。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最开始只以为凶手是一个OCD患者,然后却发规这只是嫌疑人双重人格中的第二人格,现在可好,居然还是特异功能……
展昭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宠物夫人的说法根本无法解释李安乐的第二人格的问题。
相比起这位向来以神秘著称的宠物夫人,展昭更相信不会对他撒谎的李元昊,于是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李安乐一直以来就拥有这样的能力,但据我所知,她的这种能力是伴随着第二人格出现才出现的。关于这一点,还请夫人为我解惑。”
宠物夫人微微一笑,“你这么说也不算太错,只不过,拥有这种能力的并不是第二人格,而是她的主人格。”
展昭坦言:“我不明白。”
宠物夫人慢悠悠地道:“你们应该知道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是的,知道。”展昭点头。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小,才十一岁……”
还小?十一岁?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的对望一眼,同时问道:“不是十八岁吗?”
宠物夫人看看两人惊讶的样子,笑道:“原来你们不知道……”
“那年死在车祸中的是李安乐的生母——江妍,而抚养他们姐弟三个长大的,其实是她的母亲的孪生妹妹——江秀。”
展昭抚着额头,今天真刺激,爆炸消息一个接一个,“这么说来,江秀在姐姐和丈夫死后,一直顶着她姐姐的身份活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玉堂冷笑一声,“还真是一家子,都喜欢装神弄鬼。”
宠物夫人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总之在江妍死后,江秀带着李安乐来到这里,她要求我想个办法,让李安乐不能再使用,她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强的能力。”
“要求?”展昭觉得这两个字很微妙。
“是的,我欠江家先人一个人情,她以此要求我为她做一件事。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展昭想了一下,这是宠物夫人的隐私,而且与李安乐的案子本身没有直接关系,他也不便追究,还是问他需要知道的事情:“您说过,双胞胎中的长女会遗传这种能力。江秀,自己并没有这种能力,更控制不了拥有这种能力的李安乐,据您所知,她是因此对您提出这个要求?”
宠物夫人摇头道:“她并没有向我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有问,不过你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可能吧。”
“可以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吗?”展昭问。
“哦,不过是给李安乐创造一个新的人格,然后引导新的人格和她的原有的人格互换。本来也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李安乐这个孩子居然对催眠有着天然的抗拒,我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让她形成新的人格。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虽然也出了一些波折,不过最后终于转换成功。新的人格完全取代了她原有的,而她的能力就和她原来的人格一起,彻底沉睡了。”
“这很有意思,不是吗?”宠物夫人苍老的眼睛此刻却笑得极其妩媚。
展昭面无表情,硬梆梆地说道:“有意思吗?我不觉得。”

此刻展昭心中五味杂陈。
江秀的自私令他齿冷;宠物夫人竟然能够,给已经有了相当自主意识并且抗拒催眠的孩子,植入一个凭空创造的全新人格,这样强大而又匪夷所思的能力令他惊惧;但她对人性的冷漠轻忽、对他人人格的不尊重、甚至把操纵玩弄他人的人格当作新奇有趣的游戏,则令展昭愤怒!
不免又想到李安乐,那时还是一个孩子的李安乐,若非遭到这样的对待,她或者不会是现在这样子,她可能根本不会变成一个OCD患者,谁知道这是不是宠物夫人的“创造”和那些所谓的“波折”带来的后遗症?
这一刻,展昭是同情她的,同情那个被伤害的孩子。
展昭深深的吸气平复心情,他非常明白,愤怒的情绪对解决问题完全没有帮助。
白玉堂对这些老黄历没感觉,但他知道展昭会在意的。看他催眠刘寅那次就知道,这个人啊,对某些东西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比如人的尊严。
白玉堂暗暗叹息,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大,要是装进过多的东西,不会太重太累吗?至少他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他在乎的人。
“不管她以前怎么样,现在她很可能伤害了别人,她很可能杀了人。”白玉堂冷淡地说着。
展昭略带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忽又笑了,“我知道。”
他知道白玉堂说的是事实,也知道白玉堂为什么要说这些。

再次对面宠物夫人,展昭已经恢复心明如镜,“请问您知不知道李安乐原有的人格已经觉醒了?”
“是的,我知道,她来找过我。”
“什么时候?”展昭追问。
“年初,2月15日,那天一天都在下雨。”
“她来找您是……?”
“她说她睡够了,她要做她自己,叫我这个老太婆不要再妨碍她。我答应了。”
“还给了她一件信物?您想表示什么呢,表示她受到您的保护?还是表示她是您的所有物?”
宠物夫人有些失落地望着展昭,似乎为自己的不被理解而感到遗憾,“两者都不是,只是一个承诺,一件信物。你不也觉得我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展昭勾起一边嘴角轻笑,“我觉得,不等于您也会这么觉得。”
宠物夫人呵呵地笑了,倏忽收敛了笑意,阴沉地说道:“展昭,你不知道太聪明的孩子都不讨人喜欢吗?”说完复又笑道:“不过,你说对了,我的确不在乎,所以我也不在乎她是否觉醒。但是她既然已经觉醒了,那我又何妨看看她到底怎么做她自己。”
“话说回来呀,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说她涉嫌用催眠术杀人。哎呀,这么看来,你觉得老太婆我做的很过分的事,对很多人来说,倒是好事了吧,啊?至少这十三年,她没有用催眠术杀过人。”宠物夫人的微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展昭的双眼。
展昭全不为所动,还浅浅地微笑着:“是啊,真不幸,您说对了。”
宠物夫人哼笑一声。
展昭继续问:“那天之后,您又见过她吗?”
“没有。”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夫人。”
“你先说说看。”

“关于李安乐,您能给我们一些建议吗?”展昭问得很笼统。
“年轻人,老太婆我有很多很多的毛病,但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我说过的话,一定算话。”宠物夫人慢悠悠地摇着头说。
展昭抿唇轻笑,“您是说,您承诺了李安乐不会妨碍她,所以也不会帮我们对付她,是吗?”
“对,是这个意思。有什么问题?”人老成精,何况是宠物夫人这样一位催眠术大师,她直觉地感到展昭说的话并不是字面这么简单。
“没有问题。我只是想确认,您只承诺了不会妨碍她,而没有承诺会帮她。”展昭还是温和地笑着。
“是的,我不……我是没有承诺会帮她。”宠物夫人惊觉,自己居然差点上了展昭的当,不过她还是及时地发现了。
展昭暗叫可惜,果然没这么容易就搞定,脸上却依然是无害的微笑,“这就好了,既然夫人说过的话一定算话,那么夫人既然承诺了不会妨碍她,就一定不会插手她的事了。”
“这……”宠物夫人一时无言——不妨碍她就是不插手她的事——展昭这话说得实在刁钻。
她若答‘是’,那么之后她就绝不能插手他们对付李安乐的事情,这就等于她承诺了展昭两不相帮。
她若答‘不是’,那就更麻烦了。试想,她若要插手李安乐的事,却又不是为了妨碍她,那就只能是帮她。可她从没想过要帮李安乐,也绝不可能会帮她,所以这个‘不是’她是无论如何也答不出来的。
宠物夫人想着想着,气得笑了,“好,好!展昭,你很好。你放心,老太婆我绝不插手你们和李安乐的事。”
展昭也笑了,“夫人能有这样的决定真是太好了。谢谢。”
展昭最不希望的就是在他们对付李安乐的时候,还要分出精神来应付这位高深莫测的宠物夫人,现在有了她明明白白的承诺,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得罪了宠物夫人,给他自己今后带来什么麻烦,就不是展昭目前关心的事了。

白玉堂眼看一直主导着这次会面的宠物夫人,到了最后关头终于还是落入了展昭的陷阱,不免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一则为展昭拿话套住了宠物夫人,得到了她不会帮李安乐的承诺而松了口气;二则又对宠物夫人生出一丝丝兔死狐悲的同情还有失望。连这样的人物都被展昭的算计了,难道就真没人治得了他了?
白玉堂偷瞄展昭微眯着笑眼望着宠物夫人的样子,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和刚才那只银虎斑离开时,看自己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不由联想到宠物夫人说过“猫儿都爱记仇,而且有仇必报。”
那……展昭这会儿是在报他们先前被宠物夫人苦苦压迫的“仇”吧……
这么不着调地想着,白玉堂做了一件非常神经的事——歪头去看展昭的身后。
展昭不明所以,只用眼神询问。
白玉堂蓦然惊觉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如果照实说出来那可太丢人了,于是硬绷着脸,故作镇定地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他总不能说——我看看你的猫尾巴藏在哪儿!

“咳……”宠物夫人一声轻咳,把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只见宠物夫人把那盏残茶又端了起来,这是端茶送客,要打发他们走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望一眼,既然此行的目标都已达成,那就走吧。
于是两人识趣地站起来告辞。
宠物夫人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两人便转身往外走。
没想到宠物夫人突然叫住展昭,“展昭,我还有几句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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