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若干年前写的。不同心情，不同风格；成熟或不成熟。
    经常说，诗歌是25岁之前所玩的东西，年纪大了就不再适合玩它。所以，已经很多年不写诗歌。自选一组，算是留一点记忆。

 

◎ 岁月的阐述

 

1
 
夕阳再次远行的时候，没人能拒绝夜晚侵入
从冷到热，再回到冷的过程，有个少女悄悄成熟
 
永远坚忍的大地，慢慢松软
而刚才的古典音乐，也在一边留连徘徊
千年梦境，挡不住山峰孤独上升
只有矗立山顶的人，才明白那是一种境界
 
杂草丛生，成为一种寻找
规律之外的行走，把影子推进隧道
流云、年代，像个不祥的地址
最后的岁月，躲在最后的后面
永远，或者也来不及弄清它的到来
 
2
 
又一个人在夜里偷偷离去，带着对岁月的毫不眷恋
谈论这些过时的季节，无法找到更多解释
 
圣者的立脚之地，在山水之间，与岁月无关
躲在一旁的苍生，在岁月之间，与山水无关
 
精神的游走，有些拥挤，在岁月中，经常迈不开脚步
岁月，有些松散；精神，有些混乱
挤在岁月的精神，经常失常
 
当昨天还在上游的江水，今天冲进海底的时候
紧紧注视的目光，开始支离
流水卷走的是，苦海的泪水
 
3
 
静静地坐着，感受两个春天的不同
或者，两个夜晚的不同
 
此时的我，或者是去年，或者是明天
或者，就是清晨
关于时间与季节的描述，仅仅是一种思考方式
 
能够描述的那部分，已被我们丢失
而还未开始的，我们却无法描述
 
固有的消极，必然与积极有关
固有的岁月，必然与流失有关



◎夜思十四行

 

圆月。酒杯。一种形式。有人叹息
开在夜里的花，与明月交谈。思念
在风中明亮的有些透明。残酷的忧伤
在回忆里，遇见一只早起的乌鸦
 
很多词语躲在陈旧词典中，没有热度
集体是个反义词。团聚，容易缺少主语
那些无端的流浪，在某个清晨迷失本性
然后，带着更远的方向，于一杯酒中出发

 

妈妈一伸手就能抚平空气中，一些不安的气息
那么多的月光，滚滚而下。正如那么多的空酒瓶
从身边一个一个倒下。那么多的回忆啊，童年的期盼
 
有多少人学会停留，而且把黄昏买走
又有谁习惯，形式之外的形式，与一棵树的宁静
从那张酒桌走出来，就得学会叹息。孤独与缄默

 

◎ 献给爱人

 

1
 
在月光下，在你窗前，在山谷边
我捧着我的诗稿向你走来
静一点，爱人
在我朗诵我的情诗前，请静一点
 
别惊动月光，别惊动鸟儿
别惊动小草，爱人
我只想让你一个人听
今夜，我的情诗，只属于你
 
2
 
有前世吗？爱人
如果有，我愿是前世的梁祝
是那翩翩花丛间的蝴蝶
经过几世的苦难
我们终于重逢
再也不会伤离，包括来生
 
一定是诚心感动了上苍
才让我们相遇，才会在
茫茫几千里的苍生中，相遇
 
红尘，已深藏心中
爱人，我们都陷了进去
爱人，你挣不脱
 
3
 
看着你单薄的身体，独自支撑着生活
我怨上天没让你我早点相遇
 
爱人，你的呼吸，你的跋涉
你轻轻的哀愁，你微微的挣扎
爱人，知道吗
这些，都让我心痛
 
对不起，爱人
怪我流浪太远，没早点来到这里
让你在迷茫的孤独中
独自承担
 
爱人，你的另一半已经来临
爱人，你将不再孤独
 
4
 
就在今夜，我要你做我真正的爱人
包括所有的来生来世
 
让月亮为证，让鸟儿为证，让草儿为证
爱人，我要让你与泪水告别，与寂寞告别
爱人，我要让你知道
爱是高山，情是海洋
 
当你被爱压着，被情淹着
你永世都翻不了身

 

◎女同学（叙事诗）
 
你一直比我安静，就像当时的校园
老师怕我们过早成熟
总在细心观察一切

 

从高一到高三，你与我单独待过吗？
我已经记不清。你的容貌，你的衣服，还有你的声音
我已找不出完整的记忆
但你肯定有什么地方吸引过我
不然，十年之后还能轻易的想起你

 

当年的学校，为了成绩把足球场白白浪费
上课，自习，加课。与考试无关的统统排斥
体育、美术、音乐几乎取消
我们被精心保护，你更像淑女般正经
目不斜视，长头发总是一条辫子
有风，也无法飞舞

 

你跟我说过话吗？肯定说过
是打个招呼？还是问个问题？
都无法记起，我只记得那次脸红

 

女同学，你脸红过吗？你在成熟的过程中
有没有偷看过男孩子？
女同学，你知道吗？我总偷偷想象你偷看男孩子的情景
这些，会让我兴奋不已，虽然我知道你三年时间
一直安安静静，但我还是相信
你内心总有某根神经开始欲动

 

女同学，你占据了我整个成熟过程
但我却无法下流，虽然我暗暗想过下流
你太正经，女同学，难道你就没有不正经过吗？

 

已经过去十年，女同学，或许你还是一样正经
或许你已经结婚，生子，不正经或者下流
女同学，你是不是与我一样，还经常想起那个正经的年代
那个安静的校园，以及那个校园中与你说话就脸红的男孩

 

如今的校园，比我们那时丰富
学生们几乎学会了成人的一切
女同学，假如是今天，你还能一样保持正经吗？
或者，我仅仅只是保持想象下流？

 

女同学，现在，你肯定很难正经
我也无法不下流，但我愿意记起的
总是那个被你占据的成熟过程

 

◎无容
 
1

 

整个东方的夜空，我也曾欣赏
那种掩盖的思维，在你离去的瞬间
黄昏，已经成为假象

 

苍凉的城墙，有种无力的感觉
那张苍白的脸，移动的速度
你，无法追赶
 
2

 

超过伟大爱情的
是对爱情的茫然
 
有人在东方的天空朗诵诗歌
他说这种诗歌，只能在东方的天空存在
 
没人去怀疑这些
或许，这是不容怀疑的观点

 

3

 

面容的背后
你躲藏着一个秘密
 
这是超过伟大的形容词
抓住这些，就像抓住某个夜晚的梦
 
走就走吧，你告戒自己
走的瞬间，雨悄悄的下了，还来不及转身
 
4

天空，只能是两个人的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把脸埋进梦中
有梦的过程，就是一切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1
 
就在瞬间，或者很久
来不及调节刚开始的思维，列车
从一座城市驶进了另一座城市
 
把那华北大片的平原扔到了后面
        ——麦子自个悄悄成长
        ——几群羊，几个牧羊人，几许宁静
　　    ——有没有牧羊歌声？
 
把那大片的阳光扔到了后面
        ——静静的村庄，阳光一片 
 
2
 
城市呀，你肯定知道我不是流浪
        ——我也不想流浪
　　    ——我也没法流浪
 
流浪是闲人的工作，是懒惰的借口
        ——也是勇气的新生，思想的顿悟
 
这些我都不会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我是生活 
 
3 
 
城市的灯火，取代了阳光
       ——或者，外面还有没有阳光？ 
 
来去匆匆的思维，填满了
那片平原土地的空白 
 
4 
 
为什么没在两座城市之间
把那片土地欣赏完整？
 
为什么在那片平原之上
我的思维，提前走进了另一座城市？ 
 
5
 
在这座城市，匆忙的思维中
我迷失了那片土地的宁静
　　　　——那片阳光的跳跃 
  　　
 
没有阳光的墙壁，没有泥土的白纸
我又如何去理解那片
         ——华北的平原

 

◎我在我坟前经过
 
轻易的
我来到我的坟前
 
没有墓碑
没有鲜花
 
我的好友
喝着扎啤，在酒吧
轻松地
谈论我的死亡
 
红尘如土
秋风如土
希望如土
几千年的文化
在我心中，一样如土
 
野草。寂寞
冷月。落叶
还有我讨厌的老鼠
与我为伴
 
香烟。名利
女人。房子
还有我曾追寻的文化
与我远离
 
静静地
躯体不动

我的灵魂却跑了出去
飞快地在坟前经过
一眨眼
不见了

 
◎等着天黑

 

1

 

躺在床上，等着天黑
我并不忧伤，只是等着夜晚来临

 

窗外悄悄暗下来，我一动不动
那灰蒙的暗，让我的心逐渐温暖

 

三条新短信，两个未接电话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我一动不动，等着天黑
等着那无尽、温暖的黑夜

 

2

 

一切都在静止，像埋进油画

 

杯子、窗帘、电脑、烟灰缸
几本散乱的诗集

 

工作、爱情、亲人、朋友
停留脑海的思维

 

一切静止

 

3

 

躺在床上，窗外终于黑了
就像悬浮半空的尘埃，终于落地

 

◎独行者之歌

 

1

 

我无意在沙漠中寻找荣誉
一种不可抗拒的脚步
像干涸的仙人掌一样坚强

 

风，卷起了沉重的思维
孤独在手心中滑落

身后的脚步，延伸到漆黑的夜晚

对生命的思索
就是一道复杂的方程式



享受夕阳最后的瞬间
黑暗，爬到夜莺背后



我还是要歌唱黑暗，就像
习惯寂寞的内心，而此时的
月光，是照不亮身后的行囊

 

当走过的脚印，被风沙掩埋
我必需要留下，新的脚印

 

2

 

从小，就渴望豪情，神秘的远方
真正成熟的瞬间，我选择了寂寞
再走一步，也许就是天涯



对神秘的思考，仅仅用言语是无法表达
我把身体扔回退路，思维
独自走进黄昏



冰冷。干燥。一把钝刀
需要锋利的过程，我已
身在天涯

 

◎一个人的周末

 

1
 
推开窗户，烟味
慢慢飘出
闯进，另一个人的肺
 
与他交流的过程
我退到了角落
 
思维从纸上爬起
追赶，另一个人的背影
像风干的老酒，把一段空白
留在梦中
 
2
 
想象中的周末，由于
时间的逆差
还行走在远方的旅途
 
几只苍蝇，却提前到来
飞舞的姿势
让我感到流逝的无奈
 
于是，我拼命追赶下一个周末
而这个周末，还在远方
 
3
 
写给朋友的信
退了回来
信封上的理由：
    ——查无此人
 
朋友象一个氢气球
飘的很快
我无法与他并肩而行
 
随手翻开一本杂志
一个裸体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4

 
一个人的时候，总离不开烟的气息
坐的太久，就象睡眠
 
另一个人，在电视里拼命喊叫
却发不出声音
我关掉了他的音量，甚至
关掉了他的思考
 
此时，我就象个失聪者
观察着一切 
 
5
 
静静地等，等这个周末
肯定有什么秘密

要让我知道
    ——一个背影的秘密
    ——一封信的秘密
    ——一个眼神的秘密
 
然而，这个周末
还在远方的路上
 
缓慢徘徊

 

◎一场雨的季节

 

1

 

这个夜晚，像支鸟的翅膀
停留了几秒钟，就开始寻找新的方向

 

轻轻地低下头，你已经看不清我的表情
一个男孩的笑声，消失在很深的小巷

 

思考着风的来源，路灯有点昏黄
你说你准备远走，一切都有些匆忙

 

2

 

在那个城市，花开的总有些缓慢
你吸烟的过程，都走在了花开之前

 

有过一场爱情故事，觉得比游戏好玩
而一瓶酒的滋味，就像一天的全部

 

3

 

思念成为远方的时候，脚步就有了份量
一场雨的结局，就是期待另一场雨

 

有梦的季节，肯定感到疲劳
而每一次叹息，却不清楚其中内容

 

4

 

头发脏了，旧衬衫破了
钓了一次鱼，知道了鱼的狡猾

 

城市有点寂寞，准备逃离
还未开始，就在怀念

 

5

 

我静静的转下身，雨就开始下了
像这个季节，很难找到方向

 

◎日子
  
1
 
左脚留在梦中
右脚踏进了早餐
 
左一脚上半生
右一脚下半生
 
再踏一步
就与日子无关

 
晚餐都是一样
为了迎接夜晚的来临
 
相聚也都是一样
为分别做了准备
 
在日子里面
时间是主角
人
只是客串的过客
 
3
 
先祖们的日子
留在纸上与我们相见 
 
完全一样
就象昨天的自己
 
有战争，有欺骗
为吃，为住，为孩子
 
当我们的日子
留在纸上的时候
无非也就是这些
 
4
 
姥姥
请穿暖衣服
 
让我我陪您在日子里
做最后的旅游
 
然后
我用左脚与右脚
紧紧地
向您走来

 

◎ 一组短诗

 

《酒馆》

 

这个夏天的酒馆，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
店小二肩上的那条毛巾，也被刺激的乱颤

一些受伤的过程，准备接受更大的伤害
然后，用新的伤口，粘贴那些尚未愈合的旧疤

 

《青春》

 

青春像个海绵套
来回几趟
就被压缩

 

《伤口》

你用刀，在手背上划一个口
看着那那儿流血，看着那儿结疤

然后，你把那手背伸给别人：
“这儿就是我的伤口。”

 

《算命盲人》

 

这个午后
体温像兴奋剂
刺激你的灵感

 

你一口咬定那个胖子
必会鸿运
就像咬定胖子手中
那张钞票
 
《交通事故》

 

你来了，躲在暗中微笑

 

前途，以及前途之后
你追赶着一切可能的海拔高度

 

风速开始倒流
你强调了忙的意义

 

黑夜的灯光比白天明亮

 

一切，无法交流

《年青》

 

热血沸腾

 

蠢蠢欲动中
一切，又减慢一倍

 

时间，月光，公交车，旧广告
一些不可能的疾病

 

在准备回头之前
你又想到这些词语
 
《上帝》

 

整个过程，他都一直冷冷注视
我无法对他隐瞒什么

我安慰自己
他仅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或者，一种习惯而已

 

◎岁月的影子——致故乡（组诗）
 
一、三桥镇
 
三桥，多简单又容易忘记的名字
 
有山野、有河流、有丘陵、有纯净如水的满天星光
有稻田、有麦地、有果树、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善良而朴实的乡亲

 

有整个土地该有的一切

 

夜静如梦、夜凉如风
最顽皮的孩子，也不敢夜间于室外玩耍
 
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农家窗户传出
整个大地，更显寂静

 

这么简单的名字，这么简单的地方
人生的前十五年从未踏出一步
 
十五年，十五年呀
该有很多的回忆才对
 
偏偏，我只能记起那个很容易忘记的地方
而记不起该有的很多回忆

 

但三桥这个词，即便在梦中
我也不会喊错
 
二、村边那条河
 
很小就在河里游泳
母亲很放心，好象我天生就要学会
 
一直没出过事，其实我所有的小伙伴都没出过事
 
后来听说，母亲水性很好
年轻时还救过一些人
可惜，我一直也没见过母亲在水中的姿势

母亲是不是也埋藏了很多回忆？
 
至于那条河，一直流到几十里外的长江
在河中仰泳的时候，闭着眼睛
感觉像漂在茫茫大海
 
我知道长江连着大海
那村边的这条河跟大海就连在一起
 
现在，这条河干涸的可以直接行走
我的回忆，终于埋藏的不留一点痕迹
 
三、油菜花开
 
高中的时候，才知道有个海子
这个离我家仅几十公里的诗人
却等不及跟家乡的弟弟妹妹畅谈
就独自离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惜，我遇不见海子
如果遇见，我会告诉他
家乡的春天，遍地开满油菜花
 
那是最美的花，也是最美的春天
那样的春天，你会忘记一切忧郁与高傲
那样的春天，你会安静坐下
陪着家乡的弟弟妹妹
听河流的声音，听油菜花开的声音
 
“面朝大海，油菜花开”
 
如果能遇见他，一定会要求他在春天的时候
回家乡看看，看那些独自开放的油菜花
看那些独自奔流的河水
顺便看看，尘世间的不安与无奈
 
可惜，我遇不见海子
 
四、萤火虫
 
我不是为了要描述这种动物
也不是对它有特殊的情感
只不过跟它有关系的
    ——仅仅只有那个叫“大桥村”的地方
 
夏夜的大桥村，静的只剩孩子的笑声
 
大人坐在树下，享受着稻谷的收获
孩子，追着萤火虫欢笑的奔跑
 
草丛里，树枝上，那一闪一闪
跟童年的梦想，一起发光

 

大桥村平凡而寂静的夏夜
因为萤火虫
让我们这些孩子
找到另外一种方式，庆祝欢乐
 
十几年啦，再也没见过萤火虫
 
真想抽时间回那个叫大桥村的地方
看看有萤火虫飞舞的夏夜

 

五、岁月的影子
 
 
那些破碎的影子，沿着高低不平的土地
远离我繁华的都市街道
 
来来回回，归途的路也踩得破碎不堪
岁月，像家乡的那条河
 
十几年的奔流，连最后一点留念
都已逝去
 
远离我的，不仅仅这些
还有沉默寡言的父亲

 

他想怀抱孙子走在春天的家乡
一辈子都没实现
 
母亲一夜间苍老，苍老到不愿离开
那个名叫“大桥村”的土地

 

而我的记忆，慢慢破碎在
人流车往、霓虹闪烁的现实

 

只在某些夜晚，某些梦中

我带泪醒来

 

——整理于2010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