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秀姑姑
(2009-12-10 04:5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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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秀姑姑是幼年时寄居亲戚家时隔壁邻居。相处四年,给我不少友情与温暖。其时,我约4、5岁,秀姑姑已经五十多岁,因终身未嫁,不论老少皆称其秀姑姑。友谊的开始,大约同是孤独。我远离父母,同周围幼童皆不熟稔,性格孤僻,她似乎颇受人排挤,我们都远离人群。
她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从大腿根处截去。因她行动不便,我主动帮她做些零星跑腿之类的事情。她时常揽我在怀里唱歌给我听。
漫长的夏日午后,她和我说起她的腿,三十多年前,她尚只有18岁,那年发大水,她因下河洗衣,脚被葛藤扎伤,先用土方敷治,后来感染溃烂,再去看医生的时候已经坏死要截肢了。
她叹道:“头年已经下聘,二年春上就要出嫁了,日子都定了,谁家要一个残废人啊?我不能截肢啊。就回来了。”
“后来呢?”
“买好多醋回来,倒在澡盆里泡腿,说能消炎杀毒。已经不能挽回,腿已经坏了,臭得家里人都嫌弃我。腐烂了。终于还是截去了小腿,伤口又不得收拢,又烂了,重复截去三次,就成了现在这样。”
“那腿呢?”
她奇怪地看看我,突然温柔一笑:“扔掉了。”
她看着远方,半晌不说话,复又幽幽叹口气说:你秀姑姑年轻的时候可漂亮呢。
秀姑姑年轻的时候据说是真漂亮。腿伤了后,男方家里曾托媒人来打探,秀姑姑还强行撑着出来打了个照面。谁知后来几次截肢,终于被男方知晓,退了亲事。秀姑姑家里正打着嫁妆呢,满堂的木器功夫并没有停下,弟弟也定了亲事,这些家具正好可以用上。
秀姑姑的房门正对着木匠做工的堂屋,她就坐在床沿上痴痴地看啊看,看这花床,一点一点成型,看这满堂的家具渐渐堆满。似乎与自己相关又不相关。日子如流水,窗外春光渐渐老去。做工的木匠是一个年长的异乡男人,察觉她的忧伤,偶尔闲暇的攀谈开解,和她渐渐熟稔。后来木匠匆匆离去,秀姑姑离奇寻死被救起。第二年她就搬到村尾一间废弃小屋开始独自生活,终身未再出嫁。
这就是秀姑姑的故事,多少年以后,她清晨开门,发现门前放着一具做工精良的木质假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