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向儿子道歉

段奇清

人们说傅雷只认理，凡是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转。可在一件事上他不仅认了错，而且一辈子都在悔恨、“赎罪”。

傅聪小的时候，父亲傅雷不让他上学，原因是傅雷认定儿子在校没有比他在家里教得好；同时，也是为了让傅聪有更多的时间练习钢琴。大凡做父亲的无不望子成龙，可傅雷为此对儿子尤为严格，不，简直是严酷。每天他在楼下译书，耳朵却听着楼上练琴的傅聪，只要一听出有点“差错”，他就会“登登登”上楼去，对傅聪一顿狠打。一次，他又发现了儿子的“差错”，气得暴跳如雷，一边骂，一边抄起一个装香灰的盘子，“咚”地向儿子脸上摔去。小傅聪的脸上顿时鲜血淋漓……鼻梁上也就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一次他还将傅聪绑到大门口，给四面邻居和过往路人看！

对此，与他情同手足的刘海粟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劝道：“你应该送傅聪去上学，过集体生活，让他全面发展。你不能那样打孩子！”人皆说傅雷秉性乖戾、脾气暴躁，认定的理儿决不轻易改变。这一次，他的“认理”连挚友刘海粟也吃不消了！刘海粟的话刚一出口，傅雷便恨恨地反击道：“我管自己的儿子，你也要管？”刘海粟认为这个“认理”的人简直到了固执的地步，高声道，“他还是一个孩子，管教不能太过分！”傅雷也大声反驳道，“我可不听你那一套！”

为了傅聪的教育，这次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使得他们此后一连10年不相见。但毕竟他们是患难之交，情谊深厚，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不见时又相互思念。一天，刘海粟又一次邀请傅聪傅敏兄弟到他家中做客。临去前，傅雷对孩子们说：“去告诉你刘伯伯，我很想念他。”

到了刘伯伯家，刘海粟摸傅聪鼻梁上的疤痕问：“你爸爸后悔了没有？”傅聪微微一笑，说：“他早悔了，前些时，爸爸把我抱在怀里，说，‘孩子，原谅阿爸吧！你刘伯伯说得对，我不该这么打你，这近乎是一种虐待啊！我永远赎不了这个罪！”傅聪又说，“我爸爸很想念刘伯伯。”傅雷眼圈红了，说：“我何尝不是！”第二天，傅雷便去了电话：“海粟，我要来看你。”两人和好如初。

倘若说亲情不只是严格，也有对过分严格的反思和悔恨；那么友情便是坦诚，有一颗知错必改的赤子之心。因了这样的友情，会促使自己对孩子犯下的错误去赎罪，从而平生出更多的爱。

傅聪20岁时，出国深造，由于思念儿子，傅雷越发认识到刘海粟在理，常常想起儿子鼻梁上的疤痕，心中愧疚难安。1954年1月18日，傅雷给傅聪写信，首先想到以前的打儿子：“孩子，我虐待了你，我永远对不起你，我永远补赎不了这种罪过！这些念头整整一天没离开过我的头脑，只是不敢向你妈妈说，人生做错了一件事，良心就永久不得安宁！真的，巴尔扎克说得好：有些罪过只能补赎，不能洗刷！”在给傅聪的另一封信中，傅雷又反省道：“跟着你痛苦的童年一齐过去的，是我不懂做爸爸的艺术的壮年。幸亏你得天独厚，任凭如何打击都摧毁不了你，因而减少了我一部分罪过。可是结果是一回事，当年的事实又是一回事：尽管我埋葬了自己的过去，却始终埋葬不了自己的错误。孩子！孩子！孩子！我要怎样拥抱你才能表示我的悔恨与热爱呢！”从此傅雷一发而不可收，在12年里，写下数百封“做一面忠实的‘镜子’”，充满着父爱的《傅雷家书》。书中虽说是家常话，却“如山间潺潺清泉，碧空中舒卷的白云，感情纯真、质朴，令人动容”。

亲情是世上最美的情感。“傅雷是个有个性、有思想的铁汉子、硬汉子，他把人格看得比什么都重。”人们如此说。而对自己做爸爸中的错误，终身“赎罪”，正是他的率真，不为自己护短的人格体现。

发表于《做人与处世》 2022年16期

字数：1416

地址：湖北省仙桃市新城壹号5期1栋2202室   邮编：433000

电话：13135997369    0728-3274271   QQ 547213055

微信号：13135997369身份证：422427195812070333

中国邮政储蓄银行仙桃市宏达路营业所  户名：段奇清  账号：6052 3021 6200 54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