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讨了大半辈子的饭，现在仍然讨饭。不过，我讨饭不是当乞丐，而是吃食堂。

怎么把吃食堂说成讨饭？原因是吃食堂和讨饭没多大区别。讨饭是伸着碗向别人讨；吃食堂却是伸着碗向食堂师傅讨。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我读初中的时候，一个男同学见食堂师傅给他打的菜太少，伸着碗说：“师傅，你给我多打点吧。”

“你以为这是在家里吃饭啊，想吃多少给打多少！”食堂师傅没好气地说。

好在这位师傅是我很要好的一个同学的父亲，对我关怀备致，给我打菜不仅分量不少，而且尽挑好菜给我。一次，食堂吃辣椒炒肉。其他同学碗里几乎都是辣椒，我碗里却几乎都是肉。和我坐在一起吃饭的同学见了，眼红，都伸筷子夹我碗里的肉吃。我是一个不吃亏的人，你们吃我碗里的肉，我就吃你们碗里的辣椒。凡是在我碗里夹了肉的同学，我都要在他们碗里夹一筷子辣椒。结果，我辣椒吃多了，胃口大开，比平常多吃了两碗饭。嘿嘿，我一点没吃亏——饭是不要钱的。

这次我用肉换辣椒占了便宜，第二次吃辣椒炒肉，我便主动与同学们交换。同学们见有这样的好事情，都兴高采烈，愿意用两筷子辣椒换我一筷子肉。我把肉全部换成了辣椒，结果辣椒实在吃得太多了，辣得我肚子痛得不得了，最后痛得我比平常少吃了一碗饭——这次肉换辣椒换吃亏了！

后来，我当兵了，仍然吃食堂。食堂掌勺的也是当兵的，不象学校食堂师傅那么小气。他给我们打菜大方得很，不分食量大小，一人一大勺。菜虽然多，可不是什么好菜。比如包菜炒肉，包菜炒得黄黄的，肉却是白白的，让人一看就没胃口。不过，我们对他烧的汤倒很感兴趣。这倒不是他烧的汤味道如何好，而是汤里有肉和豆腐，还飘着葱花。每当食堂抬出用50公斤不锈钢桶装的汤来，我们便蜂涌而上，争着抢汤瓢捞沉在下面的肉和豆腐。

在一大桶汤里捞肉和豆腐绝对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想急于求成绝对不行！捞的动作快了，肉和豆腐就会象泥鳅一样，从汤瓢里溜出去，剩下一瓢净汤。只有将汤瓢沿着桶边慢慢伸下轻轻捞，才能大获丰收！

转业了，按理应该告别食堂了。可是，我工作的单位离家有几十里，中午这餐饭还得在单位食堂吃。

单位食堂大师傅炒菜的水平比部队炊事员的水平高多了，可他们都有一个毛病——手发抖。一次，我把碗伸进窗口，要了一份莴笋炒肉。打菜的是一位50多岁的男师傅，他往菜盆里一瓢挖下去，正好挖在肉多的地方。我暗自欢喜，这下我占便宜了。谁知他手一抖，本来在瓢里的好几片肉落到了菜盆里。

第二天，我不再排在那位男师傅的窗口，而排在一位女师傅窗口。谁知道这女师傅的手抖得更厉害，一瓢肉菜让她抖得成了素菜。

唉，我这讨饭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