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北河》九.曲溪、说不完的曲溪……
(2023-01-30 08:59:50)
标签:
教育历史情感收藏文化 |
分类: 长篇小说连载 |
曲溪, 原先是圩, 农村人称为“市”; 政府称为公社、镇、街道……总之,说不完的曲溪啊!
揭汕公路上了“龟颈”后, 往右侧一拐, 然后急骤下山。路右边是龟头村, 路左边是原曲溪中心卫生院, 两边是港尾村的地界。 到了一大一小的一个交叉路口, 顺揭汕公路向前左拐是乌桥……往右边是西北南三方到曲溪的入口:隔江南边渔湖的西寨渡、南厝渡、甚至梅兜渡过渡后都是来曲溪赶集的。所以此入口进出的人流量极多, 这是人们到曲溪赶集进入的必经路口之一。
交叉路口是打石铺, 打的是石门斗。顾名思义, 铺,当然也出售石门斗。打石铺过去是柴草场, 卖的当然是当燃料的各种各样的木柴、稻草、山草、木炭等。
再往前走就是买卖草木灰的市场。然后进入石路(花岗石块铺路), 到了市桥头又是一个交叉路口, 按直线往南走终点是曲溪码头, 往左拐就是进入老市桥。老市桥头原是曲溪卫生院, 后因太小, 搬迁至龟头村北边的矿山东边山脚下。老市桥是一条石板桥, 横跨在曲溪河两岸, 也是西、北、南边的人到曲溪赶集的咽喉之处。过了老市桥, 沿着河边石板街往南走, 就到了蔬菜市场、农贸市场。
蔬菜市场买卖各种各样的蔬菜。农贸市场买卖各样各样的薯类: 番薯、番薯藤叶(喂猪用)、 番薯苗、芋头、甚至木薯、苏木薯、马铃薯……左边(东)过去是三鸟场, 买卖鸡、鸭、鹅及小鸡、小鸭、小鹅苗。接着是猪仔圩(猪苗场)、买卖猪苗(肉猪当年是不准买卖的, 要统购统销)。这里兼有买卖狗、猫畜场,买卖肉狗、肉猫, 买卖可饲养的小狗、小猫。还有买卖各种糠:有玉(细)糠, 粗糠, 统糠等, 这些是饲养猪、三鸟的饲料。还有冇粟(潮语: 不饱满的稻谷)、质量较次的各种薯干等等, 这主要是饲养三鸟的饲料。
从猪仔圩往东边稍北些是曲溪戏园(戏院)。这个戏园座落在曲溪的东南面、北河的北面。戏园大门座东南朝西北。这是一座有着辉煌历史的戏园,早在揭东建县以前,它就已名闻遐迩,在周围五六个镇,方圆五六十里之内,只有曲溪有这样一座戏园。它始建于上世纪建国之初的五十年代,当时是用竹架、竹篷搭成;七十年代竹架、竹篷拆除,改建为水泥、钢架结构。戏园里面有上万个座位,人多时还加卖一至二千人的站票。在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还没有电视的时候,每逢上演潮剧、电影,除了本镇的、邻近外镇的人也都闻风而至,人山人海。
这座戏园的收入,成为当时的曲溪公社的财政支柱。戏园周围的许多居民,更是靠着它把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戏园门前那些卖香烟、零食的,寄存单车的、卖各种夜宵点心的、还有炒卖戏票、电影票的;一张黑市戏票、电影票可以炒卖到比牌价高出三倍至五倍的价钱。这里形形色色的生意都有, 曲溪戏园成为许多人的衣食父母,养活着形形色色的一大群人。
每一次上演戏剧、电影,当戏园里上演着古今中外各种悲欢离合故事的同时,戏园下或戏园门口同时也在上演着各种各样的现实故事。这些当代故事与舞台上不同的是,它的基本题材总离不开打架、斗殴,其产生原因一般为一方恃强而调戏女人、一方不肯示弱而要保护女人而引起的争风吃醋,乃至大打出手。几乎每一场戏,每一场电影都有这类事情发生,只是其精彩与激烈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己。所以曲溪戏园,也是一个滋生是非的发源地……
进入九十年代,电视逐渐普及,广大观众都被电视剧夺走了,潮剧、电影也就自然而然式微了。一种新的表演形式轻音乐代之而起,当人们饱览过一段时间的电视剧之后,对于风靡一时的轻音乐,又趋之若骛,特别是年青人。但不管怎么说,娱乐形式的分流,再火的轻音乐也绝对没法与昔日的潮剧、电影的辉煌同日而语了,这就是时代与社会的进步。
曲溪戏园是一个曾经令陈芳男神往的地方。少年时他曾经跟随叔父来这里观看过潮剧《赵匡胤下河东》、《三哭殿》、《潇湘秋雨》。那时购的是普通票(站票),这对一个贫困的农村少年来说已经是极其难能可贵了。他也曾跟随过他在外镇的舅父来这里观看过电影《寂静的山林》。后来,陈芳男到了海南,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回乡后,被生活累得几乎连气都顾不上喘,更没时间与心思涉足这一昔日心目中的艺术圣地。
戏园前是竹木器市场, 买卖各样各样的竹木器、竹木制品。旁边有卖吃的、用的、还有修理单车的、代客煮饭的……
戏园前远一点的拐角处是吴氏九房祠, 吴氏九房祠座东北朝西南。九房祠里有卖牛肉粿条汤和炒粿条。顺着九房祠前的街巷往前走, 曲里拐弯的街边到处是摆着各种临时摊档的小商贩。曲里拐弯地再走不远就到了老市桥东头。老市桥东头是一条临河的也是曲溪一条最长的街面铺着石块的石板街。石板街南北走向, 南面是蔬菜市场, 蔬菜市场南面是北河, 北面一直通到乌桥。石板街两边是骑楼, 临河的一边间隔不远就有一个踏埠头(台阶), 供市民下河挑水食用。从老市桥东头往北, 有照相馆、缝衣店、中药铺、青草铺、油漆铺、打铁铺、牛肉粿条铺、油炸小吃铺、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是石板街的中心。百货大楼从老市桥东头往九房祠中间是一条南北向的二街, 二街这条街到百货大楼为止。百货大楼南边, 二街这里有一间新华书店, 这是陈芳男少年时经常光顾流连的地方。百货大楼前面, 二街新华书店附近, 有几摊摆卖、租借连环画的, 这也是陈芳男少年时经常被其吸引在此流连忘返的地方。
百货大楼前面的曲溪河后来建了一座宽大的石拱桥, 减轻了老市桥的人流和压力。从打石铺沿揭汕公路向东到乌桥这一段路以南,从打石铺到曲溪码头路以东,从曲溪河以西, 这一大片原是荷塘和水田的地方, 又建成了新的蔬菜市场、农贸市场、猪肉市场。这座宽大的石拱桥于是成了曲溪“市”的中心, 连接着曲溪河东西两岸的赶集的人的来来往往……
从打石铺沿揭汕公路往东, 建了新的邮电楼。再往东, 又建了曲溪中心市场。 蔬菜市场、农贸市场、猪肉市场又开发迁移至揭汕公路到乌桥以北原港尾的田地。中心市场分二层楼, 一楼经营日杂、百货、烟酒、副食等。二楼经营服装、鞋袜等。
从曲溪最长的石板街, 从中心百货大楼往北, 依次是后来新开的新华书店(搬迁至更大更宽的地方, 再后来又搬迁至街对面也就是临河处, 又缩小了), 还有粮站、家具店……反正从百货大楼往北到乌桥,都是宽阔的老石板路, 还有各种各样的店, 具体是什么店陈芳男也不记得那么清楚了。乌桥往南, 叫乌桥头, 这里也有牛肉粿条店铺(更大更宽更豪华, 完全是一家有模有样的食店)、油炸小吃铺等等。这是东、北、南方向的入口,隔江南边的渔湖东寨渡、里网渡、甚至塘埔渡过渡后都是来曲溪赶集的), 进出的人流量也极多。这是人们到曲溪赶集进入的必经路口之二。
曲溪的北边还有牛圩,是买卖耕牛的, 耕牛自然包括水牛、黄牛;当然还有买卖小水牛、小黄牛去饲养的……
而今再补充说说买卖草木灰市场的事:整个渔湖一百零八乡, 都是出售草木灰的客户。渔湖平原是冲积平原,全是种植水稻, 一年两季:早稻、晚稻。渔湖人一律以种植水稻为主, 所以他们的燃料全是稻草。而渔湖是冲积平原,土地肥沃,根本就用不着这些草木灰作肥料,而草木灰却是坡地农作物的最好肥料。曲溪是小丘陵, 依山傍水, 除了土尾、港尾, 其余的乡村都有坡地,所以都需要草木灰作肥料。一方需求,一方供应, 因此曲溪圩市就成为最理想的买卖草木灰的市场。
上文提到:农业收成的关键在于肥料, 当年生产队为了农业丰收,到处积肥、买肥。其一是到城里买糞——“倒尿”。 其二, 是到曲溪圩市收购草木灰。
陈芳男当年也曾随生产队到曲溪圩市的赶集日去收购草木灰。渔湖女人从西寨渡、东寨渡、南厝渡、里网渡、塘埔渡、甚至梅兜渡过渡来赶曲溪圩市。她们都挑着箩担, 里边装的是一担一担的草木灰来出售。
草木灰从烧火、装箩、挑担出行都是技术活。须知这些草木灰是商品, 商品是要售出换钱的。怎么售出好价钱, 是一门学问。这么说吧, 生产队收购草木灰, 是以一箩或一担(二箩)为多少元的, 又结合看质量。表面上各是一担(二箩)草木灰, 其重量可各不相同: 有的可能一担五十斤, 有的可能一担还不到十斤。有的可能是纯草木灰, 有的可能渗了土或其他什么东西?所以烧火时不能用烧火棍捣碎、压紧草木灰, 而要用铁钳轻轻夹住后放到箩中。挑担出行时要轻脚轻手, 主要是用巧价, 竭力保持平衡, 千万不要碰到、撞到。这样挑到目的地一担草木灰才不会剩下半担。所以这一连串的过程, 都是技术活。所谓运用之妙, 存乎一心。各有窍门, 各有技巧, 各有心得, 各有体会……
但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生产队收购草木灰的人, 对这些猫腻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在市场上自然是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其中那些热闹, 就不一一详说了。总之, 渔湖女人们卖了草木灰后就买了生活用品、日用品回去。
陈芳男今天去市场向一个菜农买菜, 才了解到: 生产队当年收购草木灰,一箩大概近十元, 一担二箩应该是近二十元。目前, 一化肥袋的草木灰是近百元。
陈芳男问: 现在还有人在买卖草木灰?
菜农答: 有, 在路篦村路口。不过, 很少。有小贩下乡村收购, 收购后拉到埔田镇的路口小店被收购, 小店再零售给菜农。现在外地汽车也有拉整车来被收购的。
今天(二零二二年十一月十五日)菜市价格一般蔬菜一市斤一般四至五元, 菜农连说便宜便宜。相对于前阶段寒流刚来时, 一般蔬菜一市斤八至九元, 是便宜了!但陈芳男总想起挑到榕城南北门市场时一市斤卷心白菜卖零点九厘钱!如果按草木灰升价的比例算, 当年一担二箩草木灰是近二十元,目前一化肥袋的草木灰是近百元。应是增长五倍。但是一市斤蔬菜呢?以菜农今天连说便宜便宜的价格算, 一市斤九厘钱(陈芳男加一厘按一市斤算一分钱)与五元比, 是四百九十九九倍?但能这样算吗?算不清楚!但事实是, 中共的政策一贯来非常重视农业、农村, 政策倾斜、扶持农民的收入并帮助农民发家致富……
当年曲溪圩市是三、六、九,也就是说逢三、六、九是赶集日, 买卖什么东西的人都有, 所以赶集的人特别多特别热闹。不是三、六、九的日子, 其实也是上圩市的人很多, 只不过比赶集日相对少一些人罢了。举个例子吧,陈芳男少年时跟着父亲去曲溪圩市卖了菜, 从老市桥头东南方的蔬菜市场、农贸市场想回家, 若是下午, 走到打石铺只不过需十五分钟。但那是赶集日的上午, 陈芳男当时挑着空粪箕, 挤了一个半钟头才走到打石铺。曲溪圩日其人流、其拥挤、其堵塞可想而知!陈芳男有一堂弟, 小时候跟他父亲上曲溪圩市赶集, 回家时跟在其父后面, 谁知人太多被挤丢了。其父回家后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谁知他走错了方向。圩埔村在曲溪圩市的西边北方向, 但他往曲溪圩市的东边走, 后来被曲溪东南方向的蟠龙村人检到。幸得堂弟能言乖巧, 蟠龙村这家人招待他吃午饭后, 下午才把他送回圩埔村。堂弟从此也认了蟠龙村这家人为义父、义母。
从老市桥西头的交叉路口, 按直线往南走是曲溪码头。曲溪码头分货运码头和客运码头。先到的是搬运队, 其次是货运码头, 最后再到客运码头。搬运队是一个庞大的集体组织, 比如退伍军人、有人事、有后台、有背景且身强力壮的人就被安排到码头搬运队。于此可见曲溪货运码头的日吞吐量极大。货运码头在曲溪南北向的内河,客运码头却在曲溪东西向的外河(北河),当然是在北河上西来东去或东去西往, 客轮泊在北河上, 旅客要走长长的栈道栈桥才能上下客轮。
一九七零年九月,陈芳男就是在这里登上小火轮。小火轮上有卖鲜蚝稀饭的, 碗面上飘着绿色的芫荽, 阵阵飘着诱人的香气……也有卖唱的, 一个老男人拉着二胡, 一个小女人唱着潮曲……小火轮往东南方顺流至汕头港,然后又在第二天在汕头港转乘大货轮(红旗一四九号。因当时打台风, 红卫客轮都调去抗灾了)渡海到了海南海口的秀英港, 从此开启了陈芳男战天斗地的人生第二故乡的磨炼……
二零二二年九月廿三至廿五日草、十月十三、十六、廿一、廿八日、十一月十五日修订于无为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