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回避的疼》第四十九章乐兮悲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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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认识了倪玉,知道她只要碰上困难、碰上挫折,她永远的唯一的做法就是整个人瘫倒下去,然后成为一个最难伺机的瘫痪病人。病人有两种,一种发疯,一种不发疯。不发疯的病人有理性,会配合治疗;发疯的病人没有理性,不仅不会配合治疗,还要疯闹。家里碰上一个病人已是悲剧,如果再碰上一个疯病人,那就是悲剧中的悲剧了。碰不上困难、碰不上挫折的倪玉又是怎么过的呢?她每天就在忙忙乱乱、慌慌张张,既缺乏条理,又毫无主次中“欢度”她的日子。
如果以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财富这个观念来评价倪玉,那么可以说倪玉是一个生命最长、也最富有的人。她在大街上偶尔碰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会慷慨大方地、毫不吝啬地站在街边用一至二个钟头与他或她扯皮聊天,这对于惜时如金的人来说,她的这种富有实在令人羡慕。如果以生命存在的意义是是否创造了价值(社会的或个人的)来衡量一个人是活着或是死去,是富有还是贫穷,那么可以说,倪玉是一个生命最短也最贫穷的人。因为回顾倪玉的一生,实在令人失望,她这一生对于自己毫无建树,做不出一件可咨回忆的值得称道的事。相夫,她不但没有,反过来倒是常常成为丈夫的包袱;教子,她也没有。如果仅仅以不懂或没时间而推卸她作为妻子或母亲所应负的职责,这理由绝对是不能成立的,也是不能原谅的。
阿佬这段时间家庭比较平稳,没什么麻烦事,他惦记起久违了的读书生活,又忙里偷闲挤时间读书,心中也想学学人家舞文弄墨,有可能的话也练练笔写点东西。这才是他心中的理想,人生的追求。阿佬已被家庭耽搁去许多时间了!岁月如梭,时不我待呀。教书,说他已毫不费力了未免不符合实际,但起码他已经可以驾轻就熟了;阿佬一方面监控着倪玉的互助会,一方面每周抽出时间进一次或二次货。大事他掌握,小事他也懒得理了,尽量丢给倪玉去打理。如果阿佬整天守在铺中,倪玉就会去四处串门,把时间随便而慷慨地挥霍在市场里或大街边。所以阿佬无事尽量不到铺中,他这是在无可奈何之中而采取的一个权变之法。
初夏的一个夜晚,倪玉邀请了一班潮乐的发烧友——男男女女约有十几人,多是中老年人,在市场里搞了一个潮乐会。地点就在倪玉小店的前面,发烧友们带来各种乐器,有时合奏,有时独奏,有时清唱,内容都是传统的潮乐潮曲。市场里的人听到乐曲声,都前来围观欣赏,人们议论纷纷,自然是或褒或贬各种说法都有……潮乐会折腾了约三个钟头才散去。
阿佬既不拥护也不反对,他保持缄默。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放纵自己。他肩负的生活担子太重了,他当然需要释放,但不是这种方式,不是这种过份张扬的方式。这种方式非但和他的性格不合,他觉得也和他们目前的处境不相适应。他性格内敛,而倪玉的性格分明却是外向的、浮华的。阿佬需要的是心灵的沟通,而不是这种表面的热闹;更何况儿女尚小,百废待兴,小店又位居是非之地,若不检点,你那脆弱的意志,在这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俗世之中,又将如何自立?一着不慎,难免留下被人讥诮的话柄!
倪玉却似乎忘乎所以。不久,倪玉又接着搞了第二场潮乐会。阿佬不得不把反对的意见向倪玉表明,但倪玉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她照样醉心于此,并且把阿佬反对的意见公开了,这倒使乐友们对阿佬多少都有了些不良的看法。周围的长舌妇更把阿佬夫妻的矛盾作为话题纷纷议论。后来,倪玉又搞了第三场潮乐会。阿佬知道她不会尊重他的意见,更不可能理解他的内心感受。她总是自以为是,只认自己的死理而一意孤行。说实话,他不想跟倪玉斗,要真和她斗,倪玉决不是他的对手。作为一个家庭,两人斗下去只能两败俱伤,于大局不利。但他又不愿意看着她这般如此乱折腾下去?他们还有许多职责、重任没有完成。他还不能袖手不管这个家。小店没有他,肯定无法正常运转,互助会没有他,肯定要出纰漏……但倪玉似乎已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了! 她根本不知在她的纵情欢乐声中,阿佬却欲哭无泪,他的心因受伤滴血而备受煎熬……
阿佬只好又通过老妗、倪菲、岳母等人去规劝或批评倪玉。倪玉心中不服,仍然当面振振有辞,甚至还理直气壮、强词夺理。大家一齐嫌她,指出她这样做的错误,并警告她,她毕竟还是有了一些顾忌,不敢过份一意孤行了,但她从此心中却已把阿佬恨入骨髓了。
后来她干脆改变了方式,晚上自己经常跑到别的地方去“乐”,隔三岔五地“乐”到半夜三更才归家。
自从阿佬、倪玉的集资房进宅以后,晚上一般是倪玉留下看铺关铺,她总要坚守到十二时才归家。阿佬先带儿女回家浆洗,一般冬天七八点,夏天八九点。因为回家后家中还有一大摊子工作等着他:洗衣、浇花、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等等。早上六点阿佬要准时起床,生火煮早饭,督促儿女起床洗漱、吃早饭、上学——阿佬也同样要按时到校授课。倪玉则可睡到七八点或者再晚一点都可以。
倪玉习惯晚睡晚起,中午她没有时间休息。阿佬习惯晚睡早起,中午他则要午休一下。阿佬有一个毛病——经常性失眠。如果阿佬先睡,倪玉比他晚睡,她回来一有响动就会把他弄醒,然后这一晚他就会怎么睡也睡不着了——备受失眠的煎熬。所以阿佬每天总忘不了叮嘱倪玉:早点关铺,早点回去。
倪玉出去乐的夜里,阿佬不敢先睡,坚持等她。后来实在等不来,有时等到凌晨一二点还不见倪玉的踪影,只好先睡。结果倪玉一回来他就被她的响声弄醒了,然后倪玉倒下去呼呼大睡,阿佬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钟头,直到黎明时才终于迷糊了一下子……有时阿佬一肚子的恼火几乎一星期也消除不了,因为倪玉总是明知故犯,照样我行我素,好像就是故意要气死阿佬。
阿佬被倪玉如此这般搞得几个夜里睡不了觉以后,有一天夜里,阿佬睡前就把单元房的外铁门锁了。倪玉凌晨二时回来开不了门,只好按门铃。阿佬其实在倪玉旋不开门时就已被弄醒了,但他装睡,让她按了二十分钟后才起来开门。整个单位二幢楼的人都被倪玉的门铃声吵醒了,第二天人们自然都在相互议论昨夜的门铃声,结果舆论马上一边倒,大家都在议论倪玉的不是。阿佬这种无声的抗议并没使倪玉认错反思,相反她为此又把阿佬恨得牙根发痒。两人互不理睬,这次冷战对峙了几个月之久。阿佬有苦难言,在又一个失眠之夜,他只能把自己心中的凄苦如实诉诸笔墨:
半月失眠兮浮想联翩,
心之所盼兮未见回还!
只顾自身兮作乐寻欢,
家庭儿女兮抛诸云间。
十五年来兮非非是是,
同少异多兮一统难继;
维系至今兮勤俭共识,
时至今日兮鸿沟安济?
临窗俯瞰兮红男绿女,
天伦共乐兮比翼双倚;
乌云密布兮家庭堪虑,
岂有敛意兮沾沾自喜!
过份任性兮毫无节制,
生意家务兮两待料理。
一心眷恋兮丝竹之艺,
日串夜聚兮群叟相缀。
反目成仇兮竟为一语,
形同路人兮绝情寡义。
路人同好兮捧为上宾,
怎当维系兮本末倒置。
何日是涯兮忧思难止,
洗心革面兮家庭为旨;
继往不究兮重新开始,
执迷不悟兮扬镳各徙。
某年某月某日伤心而彻夜难眠写于凌晨之时
写好后,阿佬想了想,给这首诗加上了一个题目:《秋夜悲怀》。社会上什么挫折都压不倒他,但这种不美满的婚姻却如泰山压顶压了他将近一辈子,甚至因此而改变扭曲了他的性格……
要不是倪玉有事需要阿佬帮忙,以她的性格,她永远都不会去想一想应该不应该理睬阿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