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阿佬”[1]

——致我友贺益明

陈镇朝

再真实的小说也抵不上生活的真实；再荒诞的小说也抵不上生活的荒诞。我的有些小说看上去对生活不大恭敬，那实在是因为我期望着生活更神圣。生活是不容易的，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不容易才更动人，我企盼在各种各样的不容易之中给读者以希望，这希望也可以在表现失望中获得。

——铁凝《谈谈写作》

我觉得，表现人性、哲学和伦理的小说属于一流小说，表现和反映时代和政治变革的应该属于二流小说，而那些只注重故事情节的曲折的动人离奇的则应该归属到三流小说的行列。

                         ——郭展鹏《我手写我心——著名作家韩石山述评》

《无法回避的疼》中的主要人物阿佬的身份是一个教师,许多人读完小说,都认为这个教师形象的塑造是失败的。如我友贺益明就认为：

可以说，这部小说最大的缺憾就在于阿佬形象的失败。主人公阿佬是一位老师，揣测作者的创作意图，是要树立一个既不是风云人物，也不是问题人物的在教书育人岗位上有作为的老师形象，是要塑造千千万万教师中平平凡凡的一个，但读过作品之后，阿佬既不可爱，也不可敬，他的命运也并不值得同情。因为他的为师之德，他的教学能力，他的人格魅力在小说中没有能得到充分展现，全篇围绕阿佬的情节交代几乎没有在如何教书育人中展开，小说的基本矛盾远离着学校，远离着教学，倒是用大量的篇幅写阿佬如何陷入相机事件中和月兰会等事件之中。这些缠绕在阿佬身上的基本情节，注定将一个人民教师的形象写砸了。

我的创作意图并不是表现“在教书育人岗位上有作为的老师形象”,所以,也就不会去围绕“在教书育人岗位上有作为的老师形象” 来选材 。

我的创作意图是写一个当代教师的苦难史。因为, 在玉港这个特定环境中,作为教师的阿佬注定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

阿佬是恢复高考后的首届大学生毕业出来的中学教师,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个师资青黄不接的时候,他是学校教学中的骨干教师,他和他的同事相比他占优势,但他还不满足,继续排除克服一切困难坚持自考本科,这就说明,他很想有所作为。从教师人员增资百分之四十而他以较浅资历在评议中顺利通过,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任教科目学生的成绩都是全农场笫一。

在他具备执教高中资历的时候,可是他回到玉港,艾铭们却把他踢下小学与没任何文凭的民师为伍,他还发奋努力,每周二十六节课,累得生病住院,病未真痊愈还坚持回校上课。可这些并未感动上帝,连他一点最小的照顾家庭的起码要求艾铭们也不给!对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违反政策,糟蹋人才的教育界的不正之风, 阿佬拍案而起, 敢于不顾个人后果挺身抵制,公开抗争,牺牲自己的利益与前途,才使国家的某些政策在玉港得到了落实。

这算不算有所作为? 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但在阿佬个人却是天大的事。试问,有几个人能有如此的勇气?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整个东兴县恐怕找不出笫二个来。

他一心一意想为社会培养下一代而尽力竭智,因势利导,鼓励学生不要轻易放弃读书,帮助他们全力争取读书的机会；但他得罪了顶头上司,他怎么努力, 艾铭们并不买他的帐,不是给他穿小鞋,就是冷落他,他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他利用星期天家访,间接帮派出所破了十万支票案；作为一个教师,这就是在作为。

雷达在《08年我看好的几本书》中说：《生命的呐喊》，……写的是自己六十年来的血和泪。……这部书里有风暴,心的风暴。生命可以承受无尽的苦难和付出，却承受不了太大的不公和轻蔑，因为尊严是不可辱的。

在相机事件中, 阿佬有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凛然正气,面对诬辱,他不忍辱苟且,独出“奇兵奇谋”,敢想敢做,敢于蔑视某些人的淫威,为捍卫自已（也就是捍卫教师的尊严）,义无反顾地进行斗争,请问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又有几个人敢如此?如果换成不是教师的另一个人,他敢如此吗?他能如此吗?这恰恰就是一个教师独特的人格形象。

“十年寒窗苦，货于帝王家”, 阿佬何尝不想把他的知识卖出去呢? 可是艾铭们需要的是权力以及由此而派生出来的奴才, 阿佬会不会成为他们权力的威胁呢?有知识的人如果遇不上爱知识的人,知识反过来会成为他自己的致命伤,孙膑遇庞涓就是一个例子。但孙膑毕竟还有人抢着,而阿佬就没这样的名气与福份了!阿佬再想有所作为,但在学校中艾铭们绝不让他有所作为。既然在学校中艾铭们不让他有所作为,那么,他只能自己寻求作为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