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回避的疼》第七十七章艾霞悬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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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条百足之虫虽然死了,但它的某个局部,某处神经系统,却不一定都会在同一时间僵死或消亡,有些局部或神经系统,还会继续以它特有的方式存活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甚至在某个时段还蹦得甚欢,起码从表象上看就是如此——比如我们经常看到的壁虎,尾巴被人砍下来了,掉在地上时还会活蹦乱跳好久。但既然这条虫已经死了,那最终的结局,却是一定的,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玉港镇月兰会从二零零二年夏历八月之初正式倒会开始,五六百个各种类型的会头,以各自的不同方式走向“死亡”——仅指其月兰会组织,这一结局无一例外——其差别只是寿命或长或短,死法有异而已。
不管是折风那种主动式的死亡,还是葛雨、王锐飞那种被动式的死亡;不管是老食那种无可奈何花落去耍赖式持久式的死亡,还是折风、葛雨、王锐飞那种闪电式的死亡;不管是鲍姣那种听天由命等待式的“自然”死亡,还是阿佬、倪玉那种想挽狂澜于既倒,后又被逼退避锋芒的死亡;不管是葛春花那种毁家赴难君子式的死亡,还是钱月刁那种蛮不讲理奸诈小人式的死亡;不管是刻印佬那种提前办后事的死亡,还是宁魁那种虽死却秘不发丧的死亡;不管是被逼弃乡外逃的死亡,还是固守在家不挪移的死亡;不管是以真像示人的死亡,还是以假象蒙人的死亡;总而言之,死亡的最终事实无一例外。
要说这其中存在的差别,只能是传统式的务实经营与背信弃义式的诈骗经营之差别。这就涉及会头的个人文化素养以及平时的为人处事。
月兰会死亡了,但人还活着——起码绝大部分会头都还活着。有些人离乡背井地活着,有些人固守家园地活着;有些人活得滋润,有些人活得艰难;有些人倾家荡产,有些人可以说却发家致富——虽然这部分人为数不多,比如严桧、程小雪;还有艾丽、刻印佬、钱月刁也应属此系列。这些人在玉港镇倒会后,不但高楼照住,小车照开,而且转而经商,生意规模可观。而这些人在染指月兰会之前,除艾丽之外,都没有正当的固定的收入。如果要追踪清查这些人在玉港社会通过标会、炒会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也不难。但因这种民间自发式的集资方式不受法律保护,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官方部门去追查过问,而任何个人都是没有这种权利与能力的。总而言之,抢也好骗也罢,民间普遍认为,只要能抢到手骗到手就是英雄,就是事实上的成功者,人类社会不管何时何地,都是永远承认成功者的。窃国者王,窃铢者诛,古今皆然。
这一观念,我们可以从玉港镇月兰会倒会后玉港人看问题的价值取向中得到有力的佐证。当倪玉、阿佬的互助会重新启动失败而以其真像示人的时候,阿佬的同事总是拿他与以假象蒙人的艾霞相比,说什么像艾霞那样才算有本事云云……
玉港镇月兰会从二零零二年夏历八月伊始正式倒会,延至二零零三年三月,有的月兰会据说还在运转不停,据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以一种假象在蒙人。因为揭示这一假象的答案已到了应当揭晓的时刻了。玉港镇月兰会倒会后那几个还继续不停运转八个月的会头,最著名的就是名扬玉港的艾家三姐妹的二姐艾霞。
艾霞为玉港镇月兰会倒会画上了一个句号,因为倒会八个月来那种较大规模的集体的抄家、打人的暴力行为到了艾霞这里达到了登峰造极,而在艾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或发生了——基本上可以说宣告结束了。抄家、打人在艾霞这里达到了最高峰,随后艾霞悬梁自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艾霞的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以假象蒙人而酿成的。
玉港镇月兰会倒会后,艾霞继续运转的八个月,不是自然的正常的良性运转,而是人为的非正常的恶性运转,这种运转的时间越长,其后果越严重。这种运转,局外人认为她有本事;局内人则疑窦丛生;而艾霞自己心中最明白,这是在冒更大的险,是以身家性命做赌注。
说它是人为的非正常的恶性运转,其表现有四方面:一是会员被会头(艾霞)牵着鼻子不得不跟踪运转,如果不跟踪运转,艾霞就将宣布会员投出而未标回的钱再也收不回了;只有跟踪运转,才有可能收回。会员为了那些已投出的钱,不得不继续跟踪,继续把钱投出去。二是艾霞对继续运转的操控失当,她既不能保证所有会员都遵章跟踪——老实的则缴钱,不老实的则不但不缴钱,中签还要来领钱;而艾霞说到底,也是欺软怕硬。三是艾霞自己在抽签时又不能做到公正公平,也就是说她自己利用抽签徇私舞弊。四是运转八个月后的最后事实:据说大多数人在这八个月都投出了钱,有的投出多达几万元,而却从未中签,领不回一分钱,而艾霞却在这时候才宣布没法运转正式倒会。
如果说二零零二年夏历八月前,不管会头、会员大家都还懵懵懂懂,不知其所以然,这还情有可谅;但在二零零二年夏历八月后,会员却是完完全全地在受骟上当了,而艾霞却可以说是在明明白白设局诈骗了。这还了得?睡狮一旦醒过来,它将会发出多大的威力谁也没法预料?艾霞的末日到了。
艾霞的会员气愤填膺,他们对艾霞说,你如果去年八月跟其他人一样同时宣布倒会,我们毫无怨言;但你却继续运转八个月,又骟我们缴了八个月的钱,才宣布倒会。这不是明明白白设局诈骗吗?前边的钱我们不管了,后边的钱非退还我们不可,否则我们跟你永远没完?
群情激愤,艾霞坐在火山口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喷发的火山烧毁。
艾霞的致命克星是袁镰、程小雪夫妇,直接把艾霞推上死地的就是她的这一对克星。
程小雪与卖菜婆这两个会头原本互炒互标,但后来程小雪在卖菜婆那里标出了四五十份会,算起来超过了几十万元会款。倒会后,天下大乱之际,讨债就要看智力、能力等各方面的综合因素了。且不说卖菜婆被她的众会员围困,自顾不暇;就是她有这精力,恐怕智力、能力也成问题?当然,卖菜婆后来的一系列遭遇我们都已介绍过了,她在玉港镇待不下去了,只好寄身于尼姑庵。
艾霞欠程小雪十多万元会款,这就遇上劲敌了。艾霞继续运转的八个月,程小雪不但不缴钱,中签还要来领钱。艾霞再也没法运转而宣布倒会时,还欠程小雪七八万元。这群睡狮在袁镰、程小雪的带领下,把艾霞毫不留情地赶上了不归路。
当艾霞正式宣布倒会后,程小雪马上打电话问她,你欠我们的钱怎么办? 艾霞说,目前暂时还没办法。程小雪说,我不管你有办法没办法,你准备好,过几天我们去取。
几天后的夜里,袁镰、程小雪夫妇上艾霞的家。当艾霞刚说没钱的时候,程小雪气汹汹走近去,一伸手把艾霞脖子上的金项链用力扯了下来说,你欠人那么多钱,你还有什么资格挂金戴银?说罢,又伸手把艾霞吊在两只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也用力扯了下来,然后捉住艾霞的左手,把那个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也脱了下来。袁镰一步跨上去,扯住艾霞的头发就往门外拖,然后把她推进袁镰、程小雪夫妇开来的小车上;程小雪随后坐了进去,控制着艾霞;袁镰坐进驾驶室,小车就开走了。
艾霞在袁镰、程小雪的家里,写下了借款单据,许诺了归还的最后期限,夜里十二时多,程小雪开车把艾霞送了回来。
当天夜里,艾霞被袁镰、程小雪夫妇抓走的消息不胫而走,艾霞的所有会员都紧张起来了。先下手为强,慢下手遭殃。先下手的可能吃肉,慢下手的可能连骨头也啃不到,甚至连汤也喝不上……袁镰、程小雪夫妇的行动,拨动了艾霞所有会员的神经,他们都开始考虑要怎样对艾霞采取行动了。艾霞,已明白无误地被摆上众矢之的的靶位了。
第二天,二零零三年夏历三月下旬的一个夜里,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玉港镇倒会后的又一次抄家行动,也是最后的一次最大的一次抄家行动,在这个春雨之夜十时左右开始了。
艾霞的家在玉港菜市场,是一间四层楼房,这是艾霞当上会头以后购买的。楼房的装修按玉港人认为最新潮最时尚的材料,豪华自不消说。玉港镇赫赫有名的会头,曾经叱咤玉港月兰会风云的艾霞,住房、服饰、享受岂有落人后之理。
艾霞的会员大体都散布在周围。夜里,有几个人先到,其他人见有人也就凑过来了。非常时期,这些人都有非常的触觉、嗅觉,彼此呼应,闻风而动,一呼百应。共同的利益,形成共同的敌人,使他们采取了共同的行动。用不着宣传、鼓动、组织,因为共识早就形成。有一杯羹分,不分白不分。何况艾霞的倒会延缓了八个月,使她的多数会员又损失了数量不同的钱,这使他们心中萌发了新的仇恨。众人把艾霞痛打了一顿,艾霞仆地倒下,头上血流如注。她丈夫只好把她送上医院抢救。
艾霞夫妇走后,剩下她女儿及其男友看家。她的会员哪肯就此罢休,众人发一声喊,抄家顺理成章开始。面对愤怒的人群,艾霞女儿及其男友自然一筹莫展。玉港月兰会会员抄会头的家可以说早已司空见惯,也已经驾轻就熟,同样混乱而有序地进行着,同样的讲究先来与后到,同样的竟然没有出现自相践踏,同样的先搬后拆先易后难,同样的有回收价值的都不放过……
三四个钟头之久,一间豪华的四层楼房,马上变成只剩下红砖水泥的丑陋不堪的废墟了。建设、装修这样一间楼房,没有一年以上的时间无法完成,破坏它,只需几个钟头之久,人类的破坏力确实惊人!
天明时,邻居们目睹这一惨象,都感叹人生之无常,祸福之旦夕……
艾霞住院出院后,回到她丈夫在农村的老屋,眼见四壁萧然,昔日的奢华不再,人情冷暖,思前想后,不堪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不久,悬梁自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