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近近隐隐约约传来鞭炮毕毕剥剥的响声,随风吹来酒肉的香味……在这冷冷清清的校园里,阿佬煮了点简单饭菜,他愧歉地对女儿说,盈儿,父母对不起你!这个春节使你受苦了!现在是我们家庭的特殊时期,希望你体谅爸爸!

盈儿说,爸,我理解!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一家平安就好!不知妈和哥怎样了?

应该还好,你放心吧。

父女俩刚端起饭碗,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倪玉互肋会的会员萧索。萧索加入互肋会是自己寻上门来找倪玉攀亲——她丈夫是倪玉的宗亲。她加入较迟,又只投不标,所以并未收益,而突然间的倒会,使她这几万元一时无法收回；玉港倒会后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她天天死缠住倪玉。倪玉外出避难后,她一急,又天天在学校门口埋伏拦截阿佬。今天她又闯进学校来了。

萧索对阿佬说,我是相信你们才加入你们的会的,别人的你可不管,我的钱你一定要还。

有可能的情况下谁的钱都要还,没可能的情况下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也没办法还。加入的人没有不相信我们而加入的。

倪玉曾跟我保证说保险,所以我的钱你一定要还。

要还,但目前实实在在没有办法还,必须我们筹到钱才能还。

阿佬耐心地向萧索做解释,并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元给了她。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阿佬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喂,您好!您是程浩良先生吗?

我是。

倪玉是不是您的老婆?

是,她怎么啦?

我是N市福美医院的,倪玉她昨天出了车祸,她现在在医院里,要做手术,您赶快过来吧。我们打了一夜一上午的电话都没人接,你这个手机号码是我们刚刚才问到的。

阿佬对萧索说,倪玉昨天在外地出了严重车祸,她现在在医院里等我过去签字做手术,对不起,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盈儿听说妈妈出了车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盈儿,你要坚强起来,更要争气,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啊。

萧索见状只好说,等你回来我再来找你。然后才走了。

阿佬马上拨通内侄女晓巧的电话——晓巧当年高考被某名牌大学录取,毕业后刚好分配在N市工作。阿佬告诉晓巧,倪玉出了车祸,现在在福美医院,你赶快先去了解一下情况,我随后马上赶过去。

阿佬一边收检昨天刚刚带回来的行李,一边又叮嘱盈儿:我马上要到公路上去拦过路车。我走后,你切记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出入千万要注意安全；一切艰难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一定不能放弃自己的学习,灾难总会过去的。记住啊?

嗯,我记住了。盈儿抹着眼泪,对爸爸边点头答应,边站起来说,爸,那我送你出去。

好吧。你先与我一起到于秋伯伯家借点路费,然后再到公路上拦车。阿佬说。

盈儿洗了把脸,与爸爸一起到于秋家借了路费,又送爸爸上车后,自己才回到学校,她又打开日记本写道:

二零零三年二月五日 星期三 小雨

古语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苍天啊苍天,你也见人落井而下石吗?人祸未了,天灾又至,妈妈竟然在这个春节被车撞得昏死过去而入院。我们已被天灾人祸逼上绝境,你们还一路追杀?连让我们苟延残喘都不肯,我们该怎么办啊……你叫我怎能安下心来学习啊?

倒会后,周围的人没有给予我心灵的慰藉,许多人只会用苍白无力的说教来对我施加压力,我几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我已答应了爸爸,我一定要坚强起来,免得爸爸为我担忧。

正月初四上午,倪玉送阿佬上车后,她就去收废品了。在N市收废品的许多外地人都回家过年还没来；春节期间,喝酒的人又多,许多商店春节期间又照样营业,所以,这一天生意很好。倪玉收了许多酒瓶、纸皮。上午她收了三车废品,等笫三车拉到收购站回来到出租屋时已经下午一点了,她热了早上的剩饭吃后,又马上出去了。下午又收了二车,当她从国道东边的收购站要返回西边的出租屋时,路灯早都亮了。这时天下着小雨,横过交叉路口的国道时,她见没车来往,但当她刚穿过了中间的绿化带时,猛然见远处有车灯,于是她把车头往南拐,想停在绿化带的中间等车过去后再过公路,但就在此时,一辆小车猛冲过来,她只记得一片灯光一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想动,但手上、胸上就剧烈地痛起来。护土告诉她她出了车祸。她的笫一反应就是找她的小包,不光她的钱在小包里,而她最主要的还是要找电话,但小包不见了。没了电话本,她什么电话都记不起了,阿佬的手机号码长,她根本记不住,后来终于想起了妹妹小菲的电话,告诉了护土,但这是一个没人接的电话——小菲一家到汕头过年了。

正月初五中午,住在小菲家附近的倪玉的母亲恰好到小菲家取东西——老人有房门钥匙,听到电话铃响,但老人耳背,只好到隔壁叫她的媳妇——倪玉的嫂嫂听。倪玉的嫂嫂听不懂普通话——她听成倪玉有东西托客车带回来,但终于还是查看并报去了阿佬的手机号码。福美医院才用这个号码,联系上了阿佬。

阿佬与盈儿到公路上时已是下午一时多,阴晦的天空下起了小雨。等了二十分钟,看不见有到N市或经过N市的过路车,阿佬心里急,只好坐上开往汕头的中巴。谁知春节期间,乘客多,中巴见客就收,二十个座位,竟收了四十多人,弄得中巴走起来摇摇晃晃,走得很慢。临近市区,因前面路口有交警查车,中巴拐进郊区农村,绕来绕去,还在一个地方躲了好久,到了汕头竟走了二个多钟头——平时这段路只需四五十分钟,快车只需三十分钟。

到了汕头汽车客运站,往N市的最后一班车刚开出十分钟。小菲在车站接阿佬——阿佬在中巴车上已打电话叫小菲到车站会面。阿佬告诉小菲关于倪玉被车撞伤的情况,然后上了到D市的快车,准备先到D市后再转车到N市去。

汽车在车站开出时天已黑了,阿佬坐在车上,想到又把盈儿一个人丢在荒僻冷清的校园中……而倪玉又不知究竟被车撞得怎样了?儿子小冬也已半年没见他了,也不知怎样了……阿佬想到一家人这个春节如此的颠沛流离,而横祸竟然还是紧追不放!想到此,心里空落落的,触动悲处,一时泪如雨下……

阿佬在车上时,内侄晓巧打来电话通报了一些具体情况,后来又几次来电询问阿佬已走到哪里。

当阿佬赶到福美医院时,己是初六的凌晨零时三十五分了。下车时天下着中雨,阿佬从临时停靠站下车时也没有任何雨具,就一直被雨淋到了福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