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的春节,正月初四的黄昏,N市的天空飘起了霏霏的雨雾。晚七时,福美区国道二零六线路段上,一辆黑色奔驰正从C市的方向向N市的市中心疾驰。小车里坐着四个人,驾车的是一个腆着大肚子,膀大腰圆,油光满面的高大壮汉,他右手操纵着方向盘,左手正在打手机,这个路段限速六十公里/一小时,可这辆黑色奔驰此时不但没有减速,相反还在加速,它的车行时速超过了八十公里——因为驾驶员走错了路,他正在和另一辆车的同伴联系,他必须尽快赶到前面和他的同伴会齐。

这是一辆前来N市观光旅游的外地车。车号为:粤BM183*,驾车的人就是车主,广东深圳一家电业公司的总经理,此人姓蒋名陷仁。这是蒋总经理的私家车。

今天上午,他和另一辆车的同伴从N市到C市去访问以前的战友。老战友重逢,又适逢春节,大家欢聚,酒自然是不可少的。从C市回N市时,另一辆车在前,他在后,进入N市市区后,因他不认得路,在一个高速出口提前下了高速公路,因总是看不到前面那另一辆车,所以打手机联系,这才知道走错了,所以他才心急火燎地往前赶。

N市的人民还沉浸在过年的欢乐之中,酒肉四处飘香,喜炮到处毕毕剥剥还在炸响,路灯早已亮了,雨雾霏霏,这是躲在家里喝酒、吃火锅的最好天气。公路上除了一些不多的车辆在跑,没有看见什么人。

蒋总经理把手机放进衣袋之后,又加快速度往前冲……正在此时,当他抬头前视之际,猛然瞥见前面的公路上从交叉路口横穿过来一辆三轮脚踏车,脚踏车已穿过公路的十分之七了。蒋总经理一时慌了手脚,距离太近,急刹车也无法避免事故了,慌乱中他把在快车道行驶的小车急速往右侧拐,但因车速太快,小轿车车头左侧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三轮脚踏车车厢的车厢尾右侧——据后来事故现场的勘查记录,当蒋总经理发现三轮脚踏车时,小轿车与三轮脚踏车相距只有四米。

汽车轮胎与水泥路面的剧烈磨擦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特别刺耳的怪叫,小轿车前冲滑行了五百多米后终于停下来了。小车上的四个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车刚停稳他们赶快下车往回走,急于去看看脚踏三轮车究竟怎么样了。

脚踏三轮车被小车撞上后,腾空翻飞了九点六米之遥,撞在国道中间绿化带的花圃水泥矮墙上,然后又跳跃翻转前飞了十六点一米,最后终于倒竖在快车道的中间停下了。三轮脚踏车车斗上的织塑袋以及老式称秆都散落在公路上。

骑三轮脚踏车的女人,躺在公路中间绿化带的边缘,显然是在脚踏三轮车撞上国道中间绿化带的花圃水泥矮墙上时就已摔下地的。

女人五十几岁,满脸是血,脸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右手臂上、胸部上的衣服也都被血洇红了。她被摔而昏死过去了,肩上横挎着一个人造革小包,左手还死死地抓住那只包。

蒋总经理蹲下去,对着那女人“喂”了几声,女人毫无反应。蒋总经理想打开那只包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比如电话簿、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但女人那只手抓得死死地不放松。蒋总经理看到旁边有一称砣,他灵机一动,抓起称砣往女人的手心塞,然后搿开她抓人造革小包的手指,把包拉开来一看,里面有小半袋硬币。还有两张一百元的纸币。他又拉开里层的拉链,果真有一本小电话簿,身份证就插在电话簿的黑塑皮里。此外还有几把钥匙。

蒋总经理把身份证抽出来一看,啊!这女人不是本地人,也是外地来的。从脚踏三轮车以及散落在公路上的织塑袋、老式称秆、还有人造革小包里的小半袋硬币来判断,这是一个从外地来这里收捡破烂的外地女人。

这女人究竟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就是到了医院救得活救不活恐怕也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邪恶的念头从蒋总经理的心底骤然升起……

他把小包从女人身上解下来,又把两张一百元的纸币,还有小电话簿及身份证都放进自己的西装上衣内袋,把装着小半袋硬币的小包丢在路边。然后,他打“一二零”呼叫救护车,又打“一一二”呼叫交通警察。

事故地点距离福美医院不远,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大家把女人抬上车,蒋总经理叫一个人随车到医院去。交警的车却没那么快就到来,而蒋总经理同伴的那另一辆车听说他的车出了事故,倒是先赶过来了。

交警的车来到后,勘查了事故现场,画了图；登记了小车车号和车主的身份证,收了蒋总经理的车证、驾驶证。几个人又把脚踏三轮车丢上人货汽车的车斗就拉走了。

女人到福美医院经过抢救,下半夜终于醒过来了。检查结果:右锁骨骨折计二处；右肱骨干骨粉碎性骨折；中度脑震荡；脸部严重擦伤；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女人必须马上做手术,但手术要家属签名,可是找不到家属。女人醒来后总是问医生护士要寻找她的小包,但没人见过什么小包。医生拿来一个称砣说,只看见这个称砣。女人后来终于想起了一个电话号码,这个电话号码通倒是通,但打了一夜总没人接电话。

女人遍体都痛,又动弹不得,也没一个亲朋在她身边——家属又联系不上,她绝望地只是哭,后来一个在医院打扫卫生的女工,听说女人从昨天午饭后到现在还没吃过任何东西,身上又一分钱也没有,打扫卫生的女工觉得女人实在可怜,才去买了一包速食面泡开水后喂她吃。女人说她的小包里有二三百元,但小包不知被谁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