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青年男女晚上经常待在一起，而且是在茅屋里的灯光下，黑夜里从外面的窗户或茅屋的门望过去，像一幅木刻画一样黑白分明，一目了然。连队早就有许多人在议论他们两人了。有时十时半熄灯了，小莲还不走，阿良就点上煤油灯。灯光摇曳,忽明忽暗,两人面对面,谈话或断或续,但彼此都有依依不舍之情……

独夜无伴守灯下,清风对面吹。

十七八岁未出嫁,想念小郎家。

小郎标致面貌白,谁家人子弟?

想爱郎君心焦迫,无奈弹琵琶。

外面传来了一阵沙哑而浑厚的歌声,这是当时流传于农场知青中的一首手抄歌,叫《思郎曲》。阿良凝神静听,他想辨别这声音是谁在唱。歌声又再次飘来：

想爱郎君做夫婿,谁在我心内?

不知何时君再来,青春花重开。

忽听门外有人来,开门来亲看。

原来是月在微笑,被风骗出来!

阿良这一次终于听清了,是蔡仔的声音,歌声是从对面山坡的相思树林中飘过来的。小莲站起来说,阿良,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见。

明天见!

阿良送小莲走到她住的那幢房子前面,看着她开门进去,才返回自己的茅屋。

外面有意的无意的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可阿良对小莲却是始终以礼相待，非礼不为。按照蔡仔的说法，阿古(阿良)若换成别人，多少个小莲早都被人做下了。

小莲确实喜欢阿良，爱上阿良。她觉得阿良与众不同，爱读书，有知识有阅历，也有能力。为人正派，做事有主见。在工作上给她的帮助很大，她与他也很谈得来。晚上她在阿良那里，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谈兴正酣，熄灯了她也不想回去。

阿良也确实对小莲产生了很好的感情，如果那一个晚上小莲有事不去他那里，他就会感到失落，感到这个晚上空虚、无聊,若有所失。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现象他以前可从没经历过，他已经习惯了晚上与小莲待在一起了。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阿良也知道小莲对他有意思，但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和小莲现在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起码条件还未成熟。小莲刚参加工作不久，年龄尚浅，她又是连队的培养对象，现在提出来，将影响她的前途。别说她父母不答应，连队也可能不答应，那时岂不弄巧成拙？就算这些问题解决了，从阿良自己这方面来说，一结婚，这一辈子未来的生活道路就都一清二楚了。许多己先结婚的知青，提干、招技术工种就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了，农场千千万万老工人的生活道路就是他们的未来,阿良自然还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在和泥巴打交道中了结此生,他想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另外的人生目标,虽然这目标在哪里,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阿良如果像当时农场的千千万万青年人一样，一谈情说爱就与小莲发生肌肤之亲，那么必然会出现二种结果：一是顺理成章地结婚；一是可能无果而分手,结局只能两败俱伤。小莲喜欢阿良,阿良内心也着实喜欢小莲,但阿良却不敢贸然接受小莲的爱。阿良想，他与小莲结合的条件如果还未成熟，他就不想迈出这最后的一步，他还必须等待,小莲涉世未深，他怕给小莲造成任何伤害。阿良可不像那些接触了女人能上就上，不顾一切后果的人。

一九七七年秋季国家恢复高考，阿良考进了海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这个被人目为书呆子的书迷，读书，终于使他体现出了他对于知识追求的人生价值。原来连队里对他痴书大放厥词的人，现在又倒过来对他的痴书大加赞赏了，人人对他刮目相看。

接到录取通知书后，阿良把他在连队的一切工作做了移交，办理好自己离场赴校的一切手续。蔡仔等几个老乡合伙做了一顿酒菜，为阿良饯行；连队里也有几个老工人分别叫阿良去吃饭话别。

小莲帮阿良收拾行李，除了几套换洗衣服，主要的就是一些书。临行前的晚上，连队的人都到茅屋里来与阿良道别，小莲买来了一些糖果，蔡仔在侍弄茶水接待众人。趁茅屋里人多的时候，小莲附在阿良的耳边悄悄说，我们出去一下。

阿良跟着小莲往后山走去，来到一个茂草没膝的防风林里，小莲转身抱住阿良，偎在他的怀里。小莲喃喃地说，阿良，你以后还会记住我吗？

当然会记住。这一年多来和你相处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我永远都会记住。阿良回抱住小莲，两人相拥在一起。

良久，小莲说，我们坐下吧。阿良松开手，把脚下的茂草压平，就成了一层厚厚的松松的草垫子。阿良坐下去，小莲顺势倒在阿良的怀里，小莲柔声说，阿良，你爱我吗？

爱。

小莲把自己的上衣纽扣解开，说，你抚慰我一下好吗？阿良解下小莲的乳罩，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爱抚着小莲那对丰满挺拔的乳房。小莲幸福地小声哼哼着……

良哥，你想不想看看下面？小莲说着脱下裤子，并把手电递给阿良。

曾被人称为冷血动物的阿良，一时热血奔涌，想不到小莲对他如此情深意重，竟把她最宝贵的东西在临别时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他！他在心里说，我一定要对得起小莲，绝不能辜负了她这一片深情蜜意。

阵阵香气袭来，阿良贪婪地吸着这甜香的气味，如醉如痴……

小莲说，良哥，你闻到了什么？

阿良说，我闻到了一种醉人的香气！

这是从我那里发出来的，你靠近点闻就知道了。

阿良俯首靠近小莲的胴体，果然香气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阿良问小莲，是不是谁都有这种香气？

不是。但我十四岁以后就有了。

怪不得我和你在一起，总会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怪不得书上说“体香”、“香汗”，原来是有根据的。

阿良说，小莲，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走后，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们己出来好久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茅草屋，蔡仔起哄说，你们俩出去偷情，却抛下我们不管，这太不够意思了。

阿良说，团支部有些不能公开的内部讯息要交代，所以我们出去一下。对不起！怠慢了大家。

第二天一早，小莲过来与阿良道别时,送给阿良一个枕头套,上面有她亲手绣的鸳鸯戏荷图；还有一把蚕丝织的小宫扇。小莲说,良哥,见物如见人! 你自己千万要珍重。我就不送你到场部了。让蔡仔送你。

连队派了一辆牛车送阿良到场部去,蔡仔跟着去了。阿良在场部转坐公共汽车往府城的学校。蔡仔送阿良上汽车后，自己又跟牛车回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