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         儿

                                        （小小说）

 

 

 

    深秋时分，萧瑟风起，梧桐雨急，落叶无数。点点滴滴，飘飘洒洒，满眼尽是离人相思泪。

    “滴玲玲”，“滴玲玲”。。。。

    这天半夜三更，电话铃忽然急促地响起来。也许是夜里太静缘故，丈夫又不在身边，真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我赶快披衣下床，去接那催命的电话。

    然而，半晌只是无声。正疑惑间，却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呜咽声。。。。。。嫣儿？肯定是嫣儿！----是生活在另一座小城里、相隔300余里、和我同样从事着“园丁”职业的嫣儿。虽然未闻其声，但是冥冥中有一种心灵感应，使我已经从抽泣声中感觉到了是她。她是我生活的天地之间、唯一最好的朋友！

   刹那间，我的心立刻就被紧张地揪了起来。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  一  ）

 

 

    嫣儿，是我在师范就学时最要好的“铁姐们”。我们经常出双入对的，上课自不必说，就连吃饭、睡觉甚至去厕所也会形影不离。所以在当时，同学们都笑称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儿”。

    嫣儿身材苗条，1、63米个头，具有中国传统美女的瓜子型脸蛋上，镶嵌着黑白分明的两只丹风眼，长相清秀美丽，性格温柔，善解人意。她天赋聪明，又肯用功，因而每门功课都十分出色，特别是音乐和语文，更是全校闻名。她的音域宽广，音质天造，在学校每年组织的文艺汇演中，女声独唱冠军非她莫属。以至于我这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也跟着她学起了唱歌，并且对她第一次参赛的那首《绣红旗》记忆犹深。一直到现在，我还会不时地哼起这首歌呢。

    她的语文成绩更是出类拔簇，无人能比，一直被大家尊称为女作家。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一个大型的同一主题、同一体裁的征文比赛活动，她以《心灵的轨迹》为题，分别获取了小小说、散文、诗歌三种文学体裁特等奖。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市报记者对她作了专题采访，并专门配发嫣儿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彩照，一时间造成了轰动效应。

    当时的嫣儿，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幸福憧憬。作为“铁姐们”的我，也为有这么一位知名度很高的“校园明星”，而感到格外的骄傲和自豪。

    三年的师范生活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要步入社会了。当分别的时刻来临之际，每个同学无不是泪流满面，无不是“执手相对，竟无言，泪语凝噎”。对于我和嫣儿来说，更是一种让人肝胆欲碎的情分，让人体会到了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也真正懂得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心痛。

    告别了恋恋不舍的校园，告别了朝夕相处三年的同窗好友。----我们从学校走进学校，由学生变成了老师，走向了各自应该面对的天地。

 

                        

                         （ 二 ）

 

 

    时光荏苒，四季轮回。花开花落，岁月如歌。

    三年后，嫣儿给我发来一个信息，说她要结婚了。电话中那极力抑制的兴奋语气，让我从话筒中都感受到了无限的幸福。为此，我特意从三百里外赶到她家，专程参加她的婚礼。

    嫣儿的老公----风，比她小三岁，看上去帅气而有内涵。只是，脸上多了一些调皮,少了一些沉着，欠缺一分成熟。看到嫣儿那一脸的幸福，看到他们新婚特有的甜蜜，我真的是由衷地高兴！记得当时，参加婚礼的同学都开玩笑地对风说：“你把我们的才女娶回了家，可一定要好好珍惜，不然，我们可饶不了你哦！”风笑着说：“当然了，这是我最爱的嫣儿啊！”说完还夸张地搂紧了嫣儿，像是怕别人抢走一样，惹得众人一阵笑闹。

    这就是一种幸福，一种比任何东西都珍贵的幸福吧！

    时光如梭，转眼一年过去了，在这365个日日夜夜中，我在电话中,亲耳见证了嫣儿无限的幸福与满足。尤其随着儿子涵涵的出生，嫣儿更是成为了一个真正幸福的小女人。

    可能是因为嫣儿比风大的原因吧，嫣儿每天都在扮演着多重角色：时而像妈妈，关心着风，以及儿子的生活；时而像大姐，为风的社交活动出着各种主意，分担着风工作中很多的忧愁和不快；时而象女儿，辛勤的照料着公公婆婆的衣食起居。每天早上，嫣儿为了让老公多睡会儿，她会早早地起来，做好可口的早餐，把饭盛好后，才叫风起床，并侍候好公婆一起吃饭。为了风，她会迫使自己去当那个求人的“开路先锋”，会把自己心爱的教育事业放在一边；为了风，她还把照顾孩子和家庭的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从不让老公和公婆操心。

    自从结婚后，风从没洗过一次碗，也从没看过一天孩子，更没洗过一件衣服，但却每天都穿戴的体体面面地从家里走出来。嫣儿的这种劳累，不但没使她厌烦，而是每天乐此不疲地做着她认为应该做的事，关心着每一个她应该关心的人。

    嫣儿的悲剧命运，也许就是因此而生的吧。在这个婚姻中，她扮演了不该扮演的角色。

 

 

                            （ 三 ）

 

 

 

     结婚七年后，风忽然地忙碌起来。也许是婚姻七年的隔靴之痒，也许是他升职的缘故吧。反正一个星期总有四五天不能回家。每次，都说是因为工作忙加班，不能回家了。刚开始，他还能打电话告诉一下，后来竟连音信都没有了。嫣儿也因担心风的身体，而没有和他认真计较，只是每天在为风的忙碌而担心着，心疼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晴天霹雳打破了嫣儿纯情的梦。一个朋友打来电话，问嫣儿：“你的老公怎么总和一个女人一起逛商场、去酒店？”嫣儿笑了：“不会的，可能是你看错了吧，他才不是那种人呢，也可能是工作的需要吧。”朋友告诉她：“绝对不会看错的，我还和他打招呼来着。”嫣儿只说了一句：“哦，我知道了，没事的，可能是那天他和我表姐在一起吧。谢谢你啊。”

    放下电话，嫣儿呆呆地坐在那儿。她想起了这些日子老公因借口工作忙不回家，偶尔回来和她对话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及游离不定的眼神；想起了老公不象过去那样爱听她讲话，却总是打断她的话题，嫌她唠叨、烦人；想起了老公晚上回家后，总是嚷嚷着累而不肯和她同床的种种表现。。。。。。不知不觉中，泪水打湿了因劳累而日渐憔悴的脸。她心里明白，这一定是真的，只是这一切她知道的太晚了，感觉的太迟钝了。

    嫣儿那美丽善良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她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伺候着老公、孩子和整个的家。她想自己的付出肯定会赢回老公的心，她还要过那种幸福着老公的幸福的日子。

    可是，这个梦就像一个已经有了裂缝的花瓶，任嫣儿如何小心翼翼地保护，还是不堪一击，太容易破碎了。

    那是一个天高云淡、秋阳杲杲的星期天。嫣儿要老公带儿子一起去公园玩，儿子已经要求了好久，想坐碰碰车。可是老公却为难地说：“嫣儿，怎么办呢？我们老总要我陪他去签一个十分重要的合同。”看着满脸真诚的老公，嫣儿说：“哦，没事的，你有公事就去忙好了，我们就改天再去好了。”

    风高兴地搂住嫣儿亲了亲说：“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啊。”手机响了，风只说了一句：“好的，我马上就到。”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老公走后，嫣儿拗不过儿子的哭闹，只好自己一人带着儿子去公园玩了。

 

                        

                           （ 四 ）

 

 

 

    可能是星期天的缘故吧，公园里特别热闹。多是三口之家，幸福地说着、笑着。嫣儿恍惚记得老公已经好久没和她一起来过公园了。这个公园，留下了她和老公太多美好的回忆。花前月下，绿荫丛中，无一不见证着他们“爱”的足迹：一棵古树，就是他们喁喁私语的遮阳伞；一个长凳，就是他们谈情说爱的温馨家园；一条条曲径，都殷勤地通向他们心灵的天地。。。。。。

    “妈妈，我要坐碰碰车。”儿子甜甜地叫声，把她从记忆中唤醒。

    嫣儿笑着说：“好，宝宝等着，妈妈去买票。”

    人特别多，大家都在耐心的排队等着。终于轮到他们了，儿子兴奋地跑向一辆红色的碰碰车。车子开动了，嫣儿和儿子迅速地转动着方向盘，不时地和其它的车碰撞着，儿子兴奋地大叫着：“好刺激啊，妈妈。妈妈真棒！”

    这时，一辆黄色碰碰车开过来，因转不过弯，便急速地碰在她们车上。就在这碰撞的一刹那，嫣儿和对方都惊呆了，甚至忘了自己置身何处。车子停下来，对面的车上，俨然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一个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只是上面坐的恰恰是自己的老公-----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车上的两个孩子都喊了起来：“妈妈，快点开啊！”“爸爸，别停啊！”

    听到这一声喊，嫣儿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强忍溢出眼敛的泪水，飞速地转动起方向盘，退出一段距离后，又猛速地向那辆车撞过去，让还在发呆的风吓的一惊，被动地在原地直打转。

    嫣儿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哀伤。与此同时，儿子也发现了风，大声地叫着：“爸爸，你和谁在一起啊，快来坐我们的车啊！”

    风正无措时，时间到了，人们纷纷走下碰碰车，谈笑着、议论着，恋恋不舍地离开场地。只有嫣儿，迅速地拉着儿子几乎是小跑着飞奔出了游乐场，儿子焦急地说：“妈妈，等等爸爸啊，他追不上我们了。”

    嫣儿已经听不进儿子的叫声，只是拉着儿子一路小跑着。愤恨而又悲伤的泪水无助地在脸上流淌着，竟不知去把它擦掉，任其如梨花带雨般地洗刷着苍白的双颊。

    回到家，儿子一脸的不高兴，嘟着小嘴，向奶奶告状：“奶奶，今天妈妈只让我坐了碰碰车，就回来了，还不等爸爸。”奶奶疑惑地看看发呆的儿媳，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什么也没说，拉着孙子就走向屋外，边走边安慰孙子：“涵涵乖，妈妈一定是累了。下周爷爷奶奶带你去，好不好？”听说下周还要去，儿子高兴地抱着他的玩具手枪跑走了。

 

 

                    

                         （ 五 ）

 

    秋风萧瑟，梧桐雨急，更兼落红无数。

    夜，黑似锅底，----如一个能吞下一切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来临了。嫣儿，就这样一直呆呆地坐着，持续几个小时地坐着。风终于回来了，她听到了他熟悉的脚步声，只是比平时小心了许多，沉重了许多。可她还是如受到惊吓的小兔般的，浑身打了个寒颤。

    “嫣儿，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跪在嫣儿的脚下，风只是一个劲儿低声下气地哀求着。嫣儿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只是用一种冷漠的眼神，呆呆地看着远处。她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儿？老公怎么会去招惹一个有夫之妇，并不多么漂亮且有孩子的女人？那个女孩为什么叫老公为爸爸？他们这样欺骗她有多长时间了？她想得头晕脑胀，神情恍惚，但总也想不通。

    “妈妈，怎么还不吃饭啊？我饿的不行了。”儿子人还未见，却先声夺人。他那稚气的呼唤，让嫣儿从呆滞中清醒过来。“涵涵，妈妈这就去做饭啊。”说完，便起身去了厨房。

    儿子看到坐在沙发上只是闷头吸烟的风，惊喜地叫了起来：“爸爸，下午怎么不来追我们啊，我还以为把你丢了呢。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姐姐是谁啊？”儿子一连串的问话，让风更加尴尬，无地自容。

    他讷讷而小声地对儿子说：“那个小姐姐的爸爸殁了，没人带她玩。爸爸是在帮小姐姐呢。”“小姐姐真可怜，你把她带到我们家来玩吧，我送玩具给她。”儿子一脸认真地说。

    风赶紧敷衍了儿子两句，就急匆匆地跟进了厨房。

    风笨拙地拿起这个勺子,又拿起那个铲子,想帮嫣儿的忙。却始终没有拿对一次，他显得更加慌乱。嫣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你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帮倒忙。我一个人就行了。”风为嫣儿这难得的“金口玉言”而激动地红了脸：只是一连串的“嗯！行！好！”说完，跑到外边竟然和儿子玩起了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这可是风以前从没有过的耐心。

    后来通过打听嫣儿了解到，和风在一起的女人，只是一个发廊的小老板。因为丈夫遇难去世，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从东北来到这个小县城。由于风常去理发，也就认识了，并时常带她参加一些酒宴，以此得到一些小费。在风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下，嫣儿最终原谅了风。她想：风可能只是一时的糊涂吧，一个做这种生意的小姐，丈夫是不会和她认真的。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她忍下了这口气。前提是只要他们保证从此不再来往。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嫣儿还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他们的家还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 六 ）

 

 

这一年的腊月，朔风劲吹，滴水成冰。

嫣儿如往常一样，从学校下班后忙碌地准备晚餐。这时一个匿名电话，让嫣儿惊的不知所措：“你好，我是++发廊的邻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的老公又来这儿住了。你为什么不管管他呢？”

    嫣儿急匆匆地来到了电话中说的地址，果然发现了老公的摩托车。她的心在沉，只是机械地迈动着双脚走向店内。小姐以为她是来做头发的，热情地招呼着她。她一眼就看到老公正和那个女人亲热地坐在一起说笑着。看到嫣儿的一刹那，风的脸憋的通红。他赶紧从那女人身边站起来，向嫣儿解释自己的理由。但是嫣儿一句话也不想听，也听不进去，她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悲愤地大声质问风：“这就是你的保证吗？这儿就是你的家吗？你真不要脸！我都为你感到害臊！”说完，便急速地转过身，趔趄着向店门外跑去。

    这一次，嫣儿真的绝望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占据着包围着她的整个身心。

两天后，老公再次迈进了这个家门，这个曾经让嫣儿感觉万分幸福的家。然而老公的言语，却让本来就十分痛苦的嫣儿，又一次跌入了万丈深渊。

“嫣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和她和平共处？我会对你好，我会挣钱给你花。”丈夫的话音没落，就得到了又一记清脆耳光的回答：“畜生，你就是这样安排我的吗？你以为，没有你我真的会活不下去吗？”嫣儿刺耳的笑声让风不寒而栗：“你错了，我不会这样在你的阴影中生活下去的，你去做你的白日美梦吧！瞎了你的狗眼！”愤怒使嫣儿那美丽的脸庞变形，容颜失色。

    等风走后，嫣儿才再一次瘫软在沙发上。嫣儿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结婚将近十年了，自己辛辛苦苦地一门心思地操持着这个家，把工作和事业放在从属位置，到头来却竟然落下个这样的结果？难道命运就这样愚弄一个爱家如命的女人吗？

三个月后，嫣儿和风离婚了。

一任公公婆婆对嫣儿的再三恳求甚至下跪，一任二位老人斥责打骂哪个“身在富中不知富”的儿子。但是原本善良如水的嫣儿却始终心硬似铁。

    为了换个环境，嫣儿带着儿子进入一家私立学校教学。她的全身心的投入和本身就有的才华，使她在这儿如鱼得水般地成为姣姣者。并在一年后，晋升为教学管理人员。儿子在嫣儿的细心呵护下，也快乐地成长着。

今年九月，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大地流金。

这天，电话中传来涵涵神秘的声音：“阿姨，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妈妈和高叔叔在谈恋爱，嘻嘻。”一阵喜悦传遍我的全身，涵涵说的那个高叔叔不就是嫣儿常和我提起的学校创始人吗？他的太太在两年前因车祸去世了，因为原单位有爱人太多的影子，所以才离职创建了这所学校。也许是全身心投入的原因吧，学校发展很快，并成为当地的示范教育基地。这对嫣儿来说，应该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涵涵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阿姨，你在听吗？”“在，涵涵，阿姨在听呢！”我高兴地回道。“阿姨，高叔叔对我可好了，他每天会讲故事给我听哦，最喜欢听高叔叔讲外星人的故事了，高叔叔懂好多哦！”我也被涵涵的兴奋感染了，心里的激动，此刻却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嫣儿，祝福你了，我一直坚信---------好人一生平安，善良幸福一生！

    后来，我又从别的同学那儿知道，风和那个女人并没有结婚。几个月后，女人带着孩子回到了东北，听说是她的娘家来人找她回去的。而风也从此就失去了消息，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