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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散文美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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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张爱玲的名声是凭借那一部部小说铸就的。但不可否认,张爱玲的散文在现当代文学史上也具有重要的地位。其以自身才女的头脑和身世经历创造了一种不同于当时文坛主流的风格。这种风格从最初的被人诟病到后面的幡然接受,已经成为张爱玲自己鲜明的标志,并被大多数人模仿。这种从高雅走向俗世的语言风格,渗透着孤独和苍凉之感,似乎充满张力的慢慢从文章渗透出来,形成一种悲凉之美。
张爱玲老年时曾在为自己文集所做的序言中说过这样的话:“人生有飞扬,我飞扬不起来,人生有热闹,我热闹不起来。我的心永远是平止的,平止的如一潭死水,与死水不同者,只在我独立水边,望着自己瘦弯的身影,添觉出几分苍凉。”几乎所有称得上伟大的作家,都是不善言辞却喜平静的。鲁迅如此,郁达夫如此,金庸如此。也正因为他们的安静,他们才可以更好地借助手中的钝笔生花。但是沉默的人,你咋一看似乎波澜不惊,其实他们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悲凉。这种悲凉之感,随着笔触缓缓流淌出来,就成为了其文中的那种孤独和苍凉的语境。
“出版于1944年的散文集《流言》,所呈示的便是一个沦陷区的孤独女性‘嘁嘁切切絮絮叨叨’的‘私语’”。这是一个女性的真实体验和内心感受,是在主流话语之外开拓的私人空间。这是一个跳动着浓浓世俗关怀的情感世界。因为更多的记录的客观之家之于个人的独特感受,让文字充满了一种鲜明的个性特征。“这种以孤独者的内心独白为主要宣叙方式的个性‘独语’文体,渐渐地被一种群体性的话语方式取代了。告别了画梦期的何其芳表示‘从此我要叽叽喳喳发议论’,李广田也走了一条相似的道路,他的散文在《画廊集》之后‘渐渐地由主观抒写变向客观的描写一方面’。(《银狐集》题记)”。
张爱玲本人曾表白:“时代使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苍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威胁。”这是张爱玲在经历过种种世事之后,对现实人生中人和事的否定。她有意识地封闭自我,同时代隔绝,同希望和光明隔绝,从而灵魂深处生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用一个“失落者”的心态,去悲观地感受生活,将主观的感觉投影到客观生活之中,深刻剖析出自己的“内心世界”。
张爱玲将一种主观情绪倾吐于笔下,将浓郁的孤独感和人生的苍凉感流贯于文中,成为了其文中一种独特的审美追求。张爱玲在《谈音乐》中有一段话“有一天深夜,远处飘来跳舞厅的音乐,女人尖细的喉咙唱着:‘蔷薇蔷薇处处开!’偌大的上海,没有几家人家点着灯,更显得夜的空旷。我房间里倒没有息灯,一长排窗户,拉上了暗蓝的旧丝绒帘子,像文艺滥调里的‘沉沉夜幕’。丝绒败了色的边缘被灯光喷上了灰扑扑的淡金色。帘子在大风里蓬飘,街上急急驶过一辆奇异的车,不知是不是捉强盗,‘哗!哗!哗!’像轮船的汽笛,凄长地,‘哗!哗!……哗!哗!’大海就在窗外,海船上的别离,命运的决裂,冷到人心里去。‘哗!哗!’渐渐远了。在这样凶残的,大而破的夜晚,给它到处开起蔷薇花来,是不能想象的事,然而这女人还是细声细气很乐观地说是开着的。”这已经不是在谈音乐,而是通过音乐的缘由再现一个孤独女性在空旷的大上海的夜晚,一时间情绪流露。它是孤独处境中的作者幻觉下意识流动,是作者对一己孤独感的着意表现。在这里荒凉的外部世界是人的孤独感和苍凉感的浓重底色,而人的孤独和凄凉又尽显外部世界的荒凉。
周作人曾经谈过应该写“美文”,写“平民文学”。张爱玲的散文从主观情感出发,追求一种俗世的精神世界。散文集《流言》都是从日常的世俗生活中采撷琐碎平凡的题材,谈吃,谈穿,谈钱,谈艺术,谈女人,谈自己的生活等。沉迷于普通人的人生乐趣,充满了对身边的人生琐事和寻常图景的发现与感悟。张爱玲是一个悲观的人,“举目四眺,世界满目疮痍”,也正因为悲观,让她的对生活的描摹积极情绪而达美感。
张爱玲的散文不多,但极其庞杂。从一个女性的视角描摹了一个女性的世界,并且直达人性。我们知道,一个作家要写出人性的文章,是极其不易的。她的散文毫不矫情,更是透着一股清新之气。她在《童言无忌》中这样写她的母亲:“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有钱的时候固然决口不提钱,即至后来为钱逼迫很厉害的时候也还把钱看得很轻。这种一尘不染的态度引起我的反感,激我走到对立面去。”她自豪地给自己冠上许多俗气的头衔:“一学会拜金主义这名词,我就坚持我是拜金主义者(《童言无忌》)。”她连自己“恶俗不堪”的名字也恋恋不舍“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向我自己作为一个警告,设法除去一般知书识字的人咬文嚼字的积习,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寻找实际的人生。”
张爱玲强调的自我对世俗人生的主观体验和独特感悟,以及把作者“特异的女性的感性心理以及敏锐得近乎神经质的艺术家的禀赋和气质”,吸引着读者的视线,使她的散文得以超越时空,给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读者享受了一种审美的愉悦和快感。她在俗世中牵牵绊绊地行走,描述拘拘束束的苦乐的世俗而又真实的生活。走向世俗的现实精神与孤独感和苍凉感浓郁渗透交织,使她的散文形成了复杂而又矛盾的两种美感倾向“一方面是对现代文明的‘荒凉’感受中呈露的具有现代主义意味的美感特质,另一方面,则是对士大夫乐感文化传统的眷恋,对普通人的寻常人生乐趣的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