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用顽强换来的观赏，足以拉长时间的长度，对于生命的思索……

风凌石

撰文/颜光明

我喜欢石头，不值钱的石头，最好是不知名的石头。这是我钟情于石头的原则。

四十余年前，我在峨眉山的小溪里拣过清冽水面下的石子。以为那是有着活物般的灵动将石子的生命呈现了出来。有人说是山水冲刷出来的，有的说是山石撞击出来的，更有说是泉水洗涤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这光滑如镜的石子从水里捞出来时，有着欢蹦乱跳的体感，如同精灵在手里蠕动。

这就是我对石头好感最初的原因。我把它放养在清水碗，置于窗台，带来的清新往往胜过对于盆花的欣赏，因为它来自峨眉山。

在这以后的几十年中，拣过不少石头，那都是为了纪念，其中有地质性的石头，也有矿坑里石子，还有江滩上的石块，等等。这些留存在我记忆里的就是一种岁月的标记，不代表什么，只是把他看作地球的胎记。

最近，无意中在大西北的戈壁上拣了几枚石头。有人告诉我，这是风凌石。我不懂，内行人说，这是风刮出来的石头，有刀刻般的雕塑感，其造型可谓鬼斧神工。后来我在夜市里看到，这是可以卖钱的石头。我拣的未必好看，符合卖钱的要求，但有价值，别无可代，敝帚自珍。

这是戈壁滩上的石子，带有泥沙，无人区的馈赠，躺了不知多少年，是风沙博弈的幸存者，亦是顽强的壮士。我之所以这样称呼，因为荒漠，风沙遮蔽，旷野无边，能留下来的也只有石头，吸附在地，被烈日炙烤，严寒封冻，在风刀沙剑之下，蹂躏成地球的标本，无论是怎样的奇形怪状，都是大地的杰作。

风凌石与峨眉山的石子不同。它是躲藏在泥沙里的“尸体”，很难让你看清得它的面目，当踢醒它时，如“僵尸”般毫无表情。不过，当用刷子洗净才露峥嵘，比艺术还高贵，浑然天成，巍峨耸立，不带丝毫谄媚，铁骨铮铮。我把他带回家，用胶水制成标本，放置书橱，有了亘古的情怀。

奇妙的石头，在戈壁，是“尸体”，在大漠是“僵尸”，而在书橱则“醒尸”。每次看到它，就会想到诸多的消失，唯有它能存在，见证，在风凌中不朽。

其实，这不朽，是苦难造就，人为地发现，拔高为象征，抽象出怜悯和崇敬，让情绪在大自然的伟岸中被鄙视，不再轻狂，变得自重而成熟起来，看清生命的本质，不就是一杯黄土，一粒沙子？

风凌石，一个用顽强换来的观赏，足以拉长时间的长度，对于生命的思索……

2019.8.9兰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