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有光夜半读书,忽然听到某处有嘤嘤的哭声,他离开书案仔细地寻找,发现是墙角的一只母蚊子。业有光问,“蚊女士,夜半酣梦好时光,你在这里哭什么呀?”蚊子说,“我老公劈腿了,他和另一只母蚊子好上了。我现在很痛苦,我的痛苦如泰山,我的烦恼似黄河。”业有光忽然大笑,“你自己才多大啊,绿豆大的身躯,还痛苦像泰山,烦恼如黄河。”
母蚊说,“你不也这样吗?从泰山眼里看,你蚊虫儿;从黄河眼里看,你芥籽儿;从地母眼里看,你微尘;从天公眼里看,你渺不可见矣。然而我在蚊宫大殿奶孩子时,却听到你心想谋要角,做大事,登天庭,掌宇宙,岂不像你躯干脚趾某处细胞里的病毒,试图问你的心肝脾肺肾要权利,试图主宰你的身体,占领你的心智,掌控你的生命一般?齑粉一粒,狂人儿,竟也笑我!”
业有光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没听佛祖说,于一毛端现三千大千世界,坐微尘里转大法轮吗?又听禅师说,盖天盖地,过数过量,无边无际。此事怎能以常识来理论?”
母蚊说,“既如此,我说我愁如山,我恼似河,又有何不真?”语于此,业有光突然产生幻觉,发现世界迅速的向后退去,变成了一口小瓶子,瓶子里的众生都变成了蚊子、蠓虫,嘤嘤的飞来撞去,在它们小小的身躯里,上演着烦恼大如天,仇恨塞满地的幻觉。他突然看到自己正在其中,像一只蚊子一样,却怀抱着超过宇宙的烦恼和抱负,他笑了。自言到,“一只蚊子儿,其狂舞也不过是振翅,其高歌也不过是嗡嗡。自己的事,事小而觉大,幻觉尔。”
如果有一只蚊子在那里哭着说,“不得了,过不下去了,我的公蚊跟了别人。”你一定从鼻音里哼笑它,“多大点物儿,多大点儿事。”而当你遇事烦恼痛苦,觉得活不下去了时,在天地眼里又何尝不是一只蚊子,甚至是比蚊子还小许多的蜱虫。业有光说,想从前,我就是一只蚊子,自觉背负像山一样大的烦恼,这颗心真是病得不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