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悼念前两天刚去世的美国女诗人格兰娜•豪勒威 （Glenna Holloway)】

格兰娜是我诗的知音之一，也是近年来交往比较密切的美国诗友。她是伊利诺州诗人协会的创会会长，1993年我从她手里接任该协会的会长职务。1995年我出版第一本英文诗集《秋窗》，她同华裔诗人李立扬曾分别为我作序，之後她又写了一篇情文并茂介绍我同我的书的文章，在《芝加哥论坛报》上大篇幅刊登。她是一位职业艺术家，从事釉瓷丶银饰及宝石等工作。她家里的家具及摆饰反映了她对东方特别是中国文物的喜好。下面这首诗写她当年到台湾观光并购买家具的往事：

<台湾运来的家具>

我本来只想买一个小雕像
 当中国木雕师谈起关公，
 一个至今仍受崇拜的勇士。芳香的刨花
 卷缩在我脚跟前，浪漫的色彩
 与吉兆的气息在我脑中回荡。
 一个关公雕像的碗柜吸引了我
 如工匠闪烁的故事。

八呎的粗糙货柜今天抵达，
 嘎嘎作响如一个大葫芦 ——
三百二十一磅（不包括神话）
 载於从基隆出发的货轮
 收据上。在我们日常的芝加哥门口：
 一群突然围拢的邻居，铁杠，木片
 以及被强拉出来的钉子的呻吟声。
 平凡散去如焚香的烟气。

我们在层层毗连如台北屋瓦的
 厚纸板丶团团的木花（或竟是
 凤凰的巢）与一卷卷红纱纸里搜索。
 突然崩落的乾豆
 （嘎嘎声的出处，用来做乾燥剂）
 露出一条向内弯的胖腿，麻栗树
 掺杂着樟树的香味，使人想起莲池，
 烧香，以及民间舞者飘扬的丝带。

一只龙的眼睛在金色的阴影里
 闪闪发光。从明代深处
 向外窥视，在带翅的武士簇拥下，
 它用自身的力量穿出最後一层包扎。
 盘踞在抽屉及门上，
 不耐地挣脱束缚，龙显示了它的威力。

从一侧的纸隙，一个光影
 在手涂的漆上：凤凰的翅膀
 是一柄长刀，而关公，为了
 逐鹿中原的誓言，调整
 他的盔甲，转身在神话的绿锈後
 隐去。留下鸟兽
 四处奔突，燃烧的明珠在爪下，
 黑鳞闪闪
 抖落来自岛国的最後一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