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看了好几天台湾的新闻报道，荧光屏上展示着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幼小身体，惨不忍睹。事情好象是由一桩虐杀小孩的惨案引发的。不但检察官丶法官丶医生们纷纷出来对事情的严重性表示震惊与重视，新闻媒介也用春笋般冒出的丶一件比一件更血腥残酷的案件，把虐待儿童炒成了热门新闻。对纠正扫除这个社会弊病，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我相信这种现象一直就存在着，肯张开眼睛的人都应该看到才对，为什麽要等到有小孩被虐杀了，才如恶梦初醒，来加以重视？更令人担心的是，一阵热潮过后，这桩事又将如过眼云烟，逐渐被人们淡忘。

 在一个封闭的父权社会里，子女的地位不受尊重固不待言，身体及思想的制控权更牢牢握在大人的手里。要打要骂，悉从他们的尊便。十多年前，台湾有孤儿受雇为丧家哭墓的惨事，我曾为此写了一首题为『孤星泪』的诗：

既然活的父母此生再不可得
这些可怜的孤儿
便多给他们几个刚刚死去的
也算是一桩功德

而那满满一眼眶的泪水
晶莹如纯真的珍珠
不善加利用
岂非暴殄天物

何况医生早嘱咐过
有泪
便该让它流出
越流
越通畅无阻
越不会乾涸

 随着社会的变迁，离婚越来越普遍，家庭解体下的子女受到迫害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对自己亲生的骨肉加以有意识的虐待与摧残，也许不会太多。但对一对苟合的男女来说，别人的子女很可能是碍事的眼中钉或方便的出气筒。这时候如果社会上没有一套完整有效的法律来保护弱小者，后果便堪忧了。

 不久前芝加哥有一对来自中国大陆的夫妇，因女儿说谎而施以体罚，虽然医院检查不出什麽伤痕，却差一点被检察官起诉，面临被递解出境的危险。对这件事，许多人都觉得检察官有点小题大做，连女孩自己都说父母处罚她是为了她好，爱她。但即使象美国这样，有相当完备的法律与执法机构，虐待儿童的事件仍时有所闻，特别是在一些家庭破碎丶失业严重的黑人社区。在一个法律不完善丶人们又不怎么守法的社会里，保护儿童的问题，更值得大家来关注重视。

选自非马散文选《凡心动了》，花城出版社，2005年

刊载于马尼拉联合日报文艺副刊（2014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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