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即景

          非马

欲望

同

摩天楼

比高

钢筋水泥的

摩天楼

一下子便甘拜

下风

对著

自它阴影里

袅袅升起的人类欲望

CITY SCENE

                 William Marr

when

skyscrapers

try to compete

with human desires

they find even with steel and concrete

they are no match for materialistic cravings

breeding and rising without end in their shadows

［鉴赏］

是的，随着经济的发展，处处可见高楼万丈，自平地而起。同时，人们的欲望，也在不断地膨胀着。

如此之社会现象，似乎尽人皆知；然而，如此之《都市即景》，却非常人可道。

“欲望同摩天楼比高”，将抽象之物与具象之物相比，乃是诗歌常用的技法。

结果如何呢？

“钢筋水泥的摩天楼，一下子便甘拜下风，对著自它阴影里袅袅升起的人类欲望。”

诗意，陡增。

这里，“摩天楼”复用，只是添加了定语“钢筋水泥的”——正暗示人类的欲望，像钢筋水泥一样，顽固而不化，直升而不降。

“甘拜下风”一语，更赋予“欲望”与“摩天楼”以人格的形象。于是，小诗读来，便有了寓言诗的味道。

“阴影”一词，由实至虚：一方面，都市里的高楼，当然会挡住一些阳光，带来一些阴影；另一方面，由高楼所致之阴影，可暗示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的心理上的阴影。

——而且，随着高楼愈来愈高，人们心理上的阴影也越来越重。

“袅袅升起”，常用来描写炊烟云云，且含褒义。于此，却显然有着黑色反讽之味道。

简洁、冷峻、画面感强、令人玩味，乃是非马先生诗歌的一贯特色。

来看英文：

When skyscrapers try to compete with human desires, they find even with steel and concrete, they are no match for materialistic cravings, breeding and rising without end in their shadows.

回译汉语：

“当摩天大楼试图与人类欲望竞争之时，发现自己即便有着钢筋水泥，却仍抵不过人们对于物质的渴望：在其阴影中，物质的渴望不停地滋长着、上升着……”。

比读汉诗，显见变化：

其一，“欲望同摩天楼比高”，英文倒了过来，成了“摩天楼同欲望比高”，可谓逆而译之。

其二，“甘拜下风”，英文以“仍抵不过”（no match for）出之：变通而妙。

其三，“袅袅升起”，英文“不停地滋长着、上升着”（breeding and rising without end）：汉语“袅袅”，本来难译，用英语的分词形式，可谓发挥了译文之优势，终于相匹相配。

其四，从诗之建行来看，第一个诗节中，4行对4行；第二个诗节中，汉诗7行，英诗3行。减行而不减意，可谓离形而得似。

（张智中）

非马先生另有同题双语之诗，附录于此：

都市即景

        非马

壮志凌云

自窗口

一只白鸟飞起

只一掠

便没入了

灰连连的

屋脊

CITY SCENE

                    William Marr

from the windowsill

a white bird

soars toward the sky

in a single flap

it disappears

into the endless

gray roofto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