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

非马

烧到手指头的时候

烟灰缸的乱坟堆又多添了一具尸首

注定被点燃吸尽捻熄的生命

犹在不甘心地呼最后一口气

CIGARETTE SMOKE

William Marr

when the fingers are burnt

another corpse is crowded

into the ashtray

destined to be lit, puffed

and put out

it still gasps

for the last breath

［简评］

《香烟》，一如《汽车》、《废纸篓》、《电视》、《地球仪》等，都是日常所见之物。即便是不抽烟者，对香烟也不会陌生。这些东西，本来似乎不具诗意，却被诗人写之入诗，而诗意丰盈流转。意象的创新，该是非马先生诗歌的鲜明特色之一。

“烧到手指头的时候，烟灰缸的乱坟堆又多添了一具尸首。注定被点燃吸尽捻熄的生命，犹在不甘心地呼最后一口气。”这便是《香烟》的散文读法。“乱坟堆”、“尸首”一出，便赋予了香烟以生命。“犹在不甘心地呼最后一口气”，让我们似乎感到了一个顽强生命的象征。

比照双语之间，《香烟》，本来CIGARETTE正好对应，诗人却添加了SMOKE一词，再看诗之内容，并非写香烟之静态，而是写抽烟之动态，方知此一添加，乃出之有据。

虽然都是两个诗节，汉诗四行，英诗却变成了七行，散文读之：when the fingers are burnt, another corpse is crowded into the ashtray. Destined to be lit, puffed, and put out, it still gasps for the last breath. 回译成汉语，则是：“当手指头被烧，另一具尸体被挤进烟灰缸。虽然注定被点燃、被吸尽、被掐灭，它仍在喘着最后一口气。”与汉语《香烟》的散文读法比较，可知诗意相仿相近。

若细较差异，“乱坟堆”似乎未译，却用crowd into（挤进；塞进）来译“多添”，则似乎又照顾到“乱坟堆”中的“乱”字。汉语“乱坟堆”，幽默而夸张，但不算过分，若直接英译tomb之类词语，似觉过分。“吸尽”之“吸”，一般总会令人想到smoke一词，但这里却选用puff, 不仅与其后的put押上了头韵，而且此词比之smoke表义更加具体，往往指一阵阵的喷出或喘息，可用作动词，也可用作名词，但含义不变。例如：

The old man manages to puff out a few words.

那老人好容易喘着气说出几句话。

The stove let out a puff of smoke.

炉子里冒出一股烟。

He blew out the candles with a single puff.

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由此可知，选用puff, 正可表示香烟喷云吐雾之状，远非smoke所能达至。

另外，“犹在不甘心地呼最后一口气”对应it still gasps for the last breath. 即其中的“不甘心地”，似已省译。但若深入玩味，可知gasp表示“喘气、喘息”之意，或作动词或作名词，含义不变。例如：

The team were at their last gasp when the whistle went.

球队正作最后拼搏，这时哨声响了。

可知，“不甘心地”虽无字译，却已暗含。另外，gasps与last, 构成腹韵（assonance），措词单音，而不失韵律。“犹在不甘心地呼最后一口气”，如若一般译之：it is still breathing its last breath unwillingly. 字面虽然契合，神韵早已流失——非非马先生精悍凝练之风格矣。

（张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