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之鸽

非马

 

咕咕咕咕

被战斗机群霸占去了

的蓝天上

一个不幸的

白色

大笑话

 

A DOVE

William Marr

 

coo coo coo coo

a pitiful white joke

on the blue sky

occupied by fighter jets

 

［简评］

正在为台湾诗人许其正先生英译《盛开的诗花——许其正中英对照诗选》，巧遇两首写鸽子的诗，似可拿来作为非马先生《和平之鸽》的注释：

 

探取信件

许其正

 

每天我都向信箱探取信件

不管信件有多少都令我失望

我等的信件怎么都没来？

重复这样的动作越多我越失望

日子不停地过去

不仅我的额头迭出了许多山川

连头上也堆满了厚厚的雪

日暮黄昏越逼越近

我越来越感到等不及了

忧心如焚，烧灼我心

口衔橄榄枝的鸽子呀

你在哪里？

愿你在日落之前

尽快带来和平！

 

鸽子和战士——1997年8月23日，汉城战争纪念馆

许其正

 

鸽子，白色的，灰色的

飞翔在战争纪念馆附近上空

在战争纪念馆前广场

一步一点头地行走，嬉戏

不时咕咕地鸣叫

状极悠闲自在

不受一丝烽火的影响

 

战死的兵士们的灵魂

一个个安宁地

居住在各自的纪念碑石里

他们不再拿着武器疯狂冲锋

也不再到处点燃战火

只是孤独无依，流泪

思念家乡和亲朋好友

 

愿鸽子的翅膀

永远不被战争折断

纪念碑石不再增加

没有战死的兵士再迁居进去

愿冲突永远不再发生

战争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橄榄枝永远载着和平悠游

 

是的，鸽子——橄榄枝——和平，早已三位而一体，代表人们美好的心愿。在《我知蓝天》“被战斗机群霸占去了”之后，方知《和平之鸽》，乃是“一个不幸的白色大笑话”。

散文解读《和平之鸽》：“咕咕咕咕，被战斗机群霸占去了的蓝天上，一个不幸的白色大笑话”。

散文解读A DOVE: “coo, coo, coo, coo, a pitiful white joke on the blue sky occupied by fighter jets”.

双语小诗，风格何其吻合：用语平白如话——而且，只是半句话，所谓片语只言，而诗之意蕴，却早已流注其间。

比读汉英，貌似简单，却暗藏大家手笔。一不小心，我们可能会将汉语小诗做如此英译：

 

A PEACEFUL DOVE

Fei Ma

 

coo coo coo coo

in the azure sky

which is occupied by a group of fighter jets

an unfortunate

and white

big joke

 

各位看官，您喜欢此译？还是非马先生自译？

毫无疑问，此译更加贴近汉诗：从措词运语到诗行排列。然，若深层较之，则拙自见矣。

先看诗题：《和平之鸽》对A PEACEFUL DOVE, 似最忠实无误。却不知：汉语“和平之鸽”，正好四字结构，若非如此，则不能字正腔圆。鸽子象征和平，显为常识——况且，小诗读完，更见分明；因此，诗人将“和平”省译。难道您便以为：非马先生不爱和平？

接下来作者名字的翻译，Fei Ma只是音译，不假思索，而不知非马先生自有英文之名：William Marr, 才是正宗。翻译不易，处处陷阱；日积月累，方显译功。

“蓝天”之“蓝”，前诗已述：azure似佳，不若blue（蓝色之外，暗含“忧郁”）。“战斗机群”译为a group of fighter jets似乎也最为对应，非马先生却舍弃a group of, 只为简洁之故。“不幸的”英译unfortunate, 只是词典对应，诗人选用pitiful（可怜的；凄惨的），则更见炼字之功。“白色大笑话”，若译为white big joke, 还真的有点让人笑话，诗人再次将“大”字省译。——从“和平之鸽”中的“和平”，到“战斗机群”中的“群”字，再到“大笑话”中的“大”字——连同标题在内共计31个汉字的微型小诗，竟省译三处四字。

汉诗半句，而切割成六行；英诗短语，而断开为四行。汉英双语，均为断章——但是，作为看官的我们（同时兼任判官），岂可不察诗家之良苦用心，而随意断章，随意取义？

（张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