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难兄难妹（2）

   东方绮瑰突然听到关金生的名字，又听他连声小妹的喊，再听他不断说是我害了你的话，先是一震，后又一愣，心想：“关金生还在关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呢？莫非又有什么意外发生？莫非当年他支援太奇凤救急的4500万元工程款要催还吗？”想罢，精神顿时受到刺激，情绪失控，发出一通疯话：“我不是你小妹，你认错人了。再说，你是关金生？你配吗？当年关金生在申城是威震八方、誉满四海的英雄，一句话可让股民一夜暴富，一句话能使股民当天倾家荡产，跳楼自杀，被封为中国证券之父，金融界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那像你现在这样目光迟钝，风烛残年，一名不文、一身落魄的模样！”

    一个承认，一个否认，听得钟警官又是一头雾水。但听这个叫关金生的来访老人名头不小，能量巨大，却又如此落魄，与此刻的身份完全不符，这更让钟警官难以置信：这个老头到底与9801号囚犯什么关系？不会是债权与债务关系吧？她要继续听下去。吕竹则是把录音机调节到最佳位置——探监的人与罪犯对话需要全程跟踪录音的。

    东方绮瑰的疯话像一柄利剑直刺关金生的心脏，滴滴流血，关金生不由得再次哀求：“小妹，我就是那个关金生！你仔细看看我，我外貌变了，但我的声音未变，难道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来了吗？我的小妹！”

    声声小妹的叫，也把东方绮瑰的心叫碎了，但看表面，东方绮瑰似乎不为所动。

    只见东方绮瑰失疯似的傻笑起来：“你真是关金生吗？苍老的声音，嘶哑的喉咙，与当年哪个浑厚又磁性的男中音相差千里啊！在舞台上、在大会场、在讲台上，听当年听关金生的歌喉，征服了多少人？连香港绝世佳人刘梦娥都被迷倒了，看你现在，还能征服谁，迷倒谁？你能说你还是那个关金生吗？我1995年第一次到上海展览馆听关金生讲授市场经济课程，是那样的底气十足，那样的满满自信，那样的意气风发，看看你现在这个苍老的模样，还是七年前的你吗？你叫我怎么认你这个落幕的关金生？”

    关金生名字确实没有变，但人变了——由英雄变成了囚犯，与东方绮瑰一样。

    东方绮瑰心里知道与关金生一样是囚犯，命运居然一样，所以她失心疯了！她所举的内容都是真的，但不该在这个场合旧事重提，这大大刺激了不远千里来访的关金生。

    关金生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刺激了东方绮瑰的神经，便尽量克制自己，让她平静下来：“小妹，过去的事再也回不来了，就让她随风飘走吧。今天我来看看你，不为别的，就为离别七年的苦别与思念！”

     提到七年，东方绮瑰更发火了：“我熟悉的关金生，受震惊中外国债风事件牵连，七年前我就劝他主动投案自首，交代清楚，还不至于坐牢，可他偏偏不听，非要去海南避难不可，法网恢恢，哪里躲得了？不得已，我带肖兵千里迢迢去海南再次劝他自首，途中历尽九死一生啊！结果还是被逮捕，我的心血白费了呀！后来关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服刑，我去探监，遭受狱警侮辱，一晃七年过去，我却落了同样下场！”东方绮瑰说到这里，掩面大哭。

    关金生哽咽道：“小妹，我就是你规劝的那个关金生啊，小妹为我付出这么多，大哥有罪啊！”

    钟警官听到这里才知道，这个探监的老头牵涉到国债事件的大案，当年报道此案的主谋让国有资产一夜间损失上百个亿元，为此多人被追责入狱。这样看来，眼前这个老头正是国债事件案中的一个重要案犯。这样就更想不通了，一个正在服刑的囚犯怎么放出来探监呢？还是逃出来探监的？于是立即命令其他狱警，赶快将此人严格控制起来，但不要惊动他，看看后面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同时命令吕竹：“赶快通过法院官网查一查这个关金生在上海提篮桥服刑的信息，赶快！”

    “是！”吕竹回答。

    再说东方绮瑰何尝不认识关金生？从他一出现就依稀认出来了，只是受过七年牢狱之灾的关金生早已不是当年驰骋商海、风流倜傥的金融界霸主，眼前的关金生已是面目全非，虽只有五十七岁年纪，却像一个古稀老人，唯有隐藏在眉间的一个小红点胎记还能证明这个人就是关金生，想想他的下场，想想自己的落难，真是同是铁窗囹圄人，铁窗相视如陌路，不知从何说起？什么想呀、念呀的话实在苍白无力，便一味地用刺激话来打痛关金生的要害。现在听他不是要债来的，更觉得错怪了他，要不是被那层厚厚的玻璃挡着，东方绮瑰早冲过去抱住关金生，当面认错。

    现在两人平静下来，东方绮瑰含泪问道：“生哥刑期未满，怎么来到中山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关在中山看守所？”

    “小妹，我是不幸中的万幸，判刑17年，坐了七年牢，刚刚保释出来就看你来了。”关金生简要说完，又把法院保释后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关金生于1995年x月xx日在海南被捕后，直到1997年2月3日才由上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实际是国债事件案造成的重大损失被问责，但找不到相应的罪名）正式判处有期徒刑17年，关押在提篮桥监狱服刑。坐牢七年后的2003年，以身体疾病缘由获准保外就医，住在位于上海徐汇区夷山路与华亭宾馆之间的一处旧房子里。因为东方绮瑰被判刑的消息从未在媒体上披露过，保释出狱的关金生急于寻找东方绮瑰，便拖着虚弱的身子，撑着拐杖走到太奇风大厦原址，一看，高入云霄的太奇风大厦挂着光发银行的牌子，东方绮瑰不知去向！

    关金生坐牢的那一年，太奇凤大厦刚刚进入前期准备工作，那笔救急的工程款就是这时汇进去的，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关在监狱里的关金生根本不知道。此刻看到自己全力支助的太奇凤大厦竟是挂着光发银行的牌子，偷梁换柱，其中缘由无法知道，问问大厦里进出的人，都摇摇手。

  关金生急着要找东方绮瑰却音信全无，正无计可施时，却意外地听到有人在叫他：“是关总吗？我是俞建国呀！”

   俞建国是原万国证券公司的高级职员，应东方绮瑰请求，关金生把他调来太奇凤当副总，负责太奇凤的行政管理工作，被封为太奇凤集团创始人的五大垦荒牛之一。

  “真是俞建国啊，我保释刚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太奇凤大厦变成光发银行了？”

   于是，俞建国把东方绮瑰以及太奇凤的事，前前后后经历的所有苦难详细介绍了一遍。末了说：“是我和另外一个副总陪东方董事长去了南方省中山富豪酒店商谈产权股份以及还款问题，结果，她被软禁在那里，我们两个被放了回来。随即太奇凤股市暴跌至公司破产，大厦和其它资产被法院没收，集团公司自行解体，员工全部下岗，其他情况我也不知，四年多没有信息。我估计不是被他们整死了，就是关在中山监牢服刑。我至今都搞不明白，一个爱国功臣怎么转眼就成了罪犯呢？”

  听到这些消息，关金生如五雷轰顶，捶胸顿足道：“是我关金生害了她，是我做大哥害了她呀。我们兄妹一场，我要到中山去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俞建国道：“关总你不要自责，谁不知道你与东方绮瑰亲如兄妹，情同手足，你对东方绮瑰和太奇凤的倾力支持尽人皆知，怎么会害她呢？再说，关总你早在太奇凤大厦开工之前就已入狱，怎么能害得了她呢？现在你刚从牢里出来，身体虚弱，腿脚行走不便，千里迢迢一个人去中山怎么吃得消？还有，活了能怎样？死了又如何？你现在也是两手空空，拿什么帮她？”

  关金生严肃起来：“小俞啊，以后不要叫我关总了，我也不是关总，我就是一个罪犯，我还有十年刑期，保释期间行动受到限制，去中山要得到批准。现在太奇凤没了，万国也被并吞了，我也一无所有了，剩下的就是与小妹东方绮瑰的友谊了，如果连友谊都丢了，我还有什么活头？”说罢又痛哭起来。

  俞建国安慰道：“关总不要过度悲伤与悲观，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万国证券公司的创始人关总。你入狱那天我就说过，关总是伟大的，尽管如今万国人已经散落各地，不过还是心存对当年万国意向往发达、享受全国、气风发的怀念，对关总无限的崇敬。关总，只要活着，以关总的能量、能力和影响力，召回旧部，重振旗鼓，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关金生面露凄凉：“谢谢小俞不忘旧情，但此一时，彼一时，树倒猢狲散，人心散尽，谁还信你？往日的关金生终结了、死了，曾经的万国也不复存在，现在的关金生是囚犯，是保外就医的一个病人，谁还不知好歹盲目跟随一个囚犯和病人做事啊？我的美梦已经破灭，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在旧房子里先度过十年刑期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