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谓奋斗

有时真不知道，命运把我当作一粒种子
让我在这个世间潜伏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看我当众摔倒的样子吧？
总不会是为了看我那排慢慢变黄的牙齿吧？

你看，远方的天空像一条正在翻身的鱼
将自己洁白的腰部柔软地挺出来。
长夜已经过去，如同耗子重新钻回洞里
我也将好好准备自己，像是准备一盘菜。

当激情用完的时候，湖水将送来落叶
我的面孔倒映在其中，如石，如藻
如同那刚刚逃逸的鱼儿。
打好钓钩，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喜欢烹鱼的人？

人生最美的事，莫过于在岸边睡一觉
醒来，伸伸懒腰，发现财物已被小偷摸走
这样也好，少了犯罪感。
流水带来多少落叶，又冲走多少泥泞。


◎ 写在冬天的诗

天气渐渐冷了下去，仿佛
一截用完的白绢，诉说着某种怨言。
而这冷已深入到事物内部
披上羽绒服，你像鸭子一样滑行

太阳还未升起，街道空无一人
昏暗的路灯下已没有飞旋的昆虫。
那些忠实的听众哪里去了？
这灯光从头而下，带着油渍。

深夜出门的人，你看到了吗
夜幕下睡眠的城市一片辉煌
月亮像一只纯洁的羔羊
用那种你受不了的眼神望着你

我只好静静等待——
我来时，身着布衣，轻如薄烟
我去时，负债累累，如烟飘散


◎ 冬天所遇的雪山之子

每当我路过人行天桥，都会感受到
强烈的人间温暖。这么一个寒冷的日子里
贩卖物件的小贩们浑身冒着热气
无数张零钱从他们手中流进流出

最让我注意的是几个藏族打扮的小贩
他们面前摆着许多异域的手工艺品
毫无疑问，他们来自遥远的雪山脚下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放弃雪山，来到这里

我知道，他们对这里并不抱有好感
他们更不想死在这里，他们只想衣锦还乡
作为一个忠实的浪子，来到佛祖像前
静静等待自己的来世，等待一束光的照临

而我能说些什么，在他们眼里
我只是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吝啬的顾客
面对我，他们把雪山藏在心里，笑脸相迎
他们找给我的钱，已经被摩挲得不成样子了。


◎ 精神像

如今我端坐在一扇洁净的窗户前
看窗外人群穿梭，如同那一声闷响之后
跳跃出激情的爆米花。我的耳边一直有涛声
那海浪一波接一波，将人们推向云端

我着装得体，但魂魄已散
所幸有玻璃，让我可以小休片刻
仿佛我是易感染的危险的患者
玻璃能帮我挡住一切吗，看见或看不见的

在这些日子里，我曾品尝到各种滋味的盐
挑逗的红布一次次出现在我筋疲力尽的上方
好吧，要跑你去跑吧，我要坐上车
重新回到那间医院，闻一闻熟悉的碘酒味

想当年，我的生命从这里起飞
到如今，与自己一样，它曾多少次摇摇欲坠
对于我的到来，医院仍保持着当年冷酷的模样：
既不欣喜，也不悲伤，它早已司空见惯
是啊，它的态度就代表了世界的态度。


◎ 一日三省

现在仍旧是黑夜，月亮高悬于头顶
一切都寂静下来，如同正觅食的猫。
而我的额头发亮，几个简单的词就令我兴奋不已
我像一枚小小的发电机，日子紧张而有序

我可以想象到黎明正向我快速奔跑而来
它首先照亮了那个幽深的山谷，然后
像接力比赛一样，一站一站，将新的一天
传递到我手中，像刚刚印出的晨报

这世界，有时像夜晚中的大海般深沉
让人感到恐惧。而它却不慌不忙
海风像它伸出的一只只冰凉的手臂
抚摩你的小脸，无情地将你的眼泪擦干

你想不朽吗？当你踏上摇摆不定的甲板
好日子与坏日子总像粘在一起的纸牌。
你的世界观注定要发生多少次巨大的转变，最后
你渴望的是简简单单，需要你做的是积德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