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晨的奇遇

 

今天早晨，我看见一只鸟在我头顶

飞鸣而过。我目送它融入到朝霞之中。

这只鸟真棒！我不禁在心里感叹

当我重新低下头来面对堵车的长龙，

我也想凭空长出一双翅膀来

 

但我只有幻想的翅膀。在我的周围

那只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在上班的队伍里

他们更多的是眼神迷茫，仿佛在眺望

一条大河。眺望里面翻腾的泥沙

 

我想我其实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走在群众的道路上，对于明天

保持怀疑，甚至怀疑一只飞鸟

怀疑它飞过时留下的鸣叫

 

但我不该怀疑！我的心里

一直在想着那只鸟。它也一定是一只

痴狂的鸟儿，奔着太阳跌跌撞撞

自知无力抵达，自知不会留下痕迹。

就是这只鸟啊，冥冥之中让我遇见。

 

 

◎ 干净能维持多久

 

一条条毛巾挂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阳光从缝隙中穿透，让我看个明白

很明显，它们留有被拧过的痕迹

它们的各种颜色，有被漂白的倾向

 

由于时间还早，我放心地打量着它们

为了完成这首诗，我将我的心也拧来拧去

它们被洗得是那样干净，它们不遗余力地

把干净展示给我们看

 

但它们仅仅是垂挂的姿态，伸手

就可以够到的高度。它们的干净如此低廉

与香皂在一起，慢慢被消耗

变脏，被洗刷，然后再变脏。直到变得

 

粗糙，不再柔软。干净还能维持多久

直到被随手扔进垃圾箱，干净还能维持

多久。所幸它们没有生命，不会感到悲伤

但我这个有血有肉的人，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 我坐在命运的座椅上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

眼前的事物都是崭新的，这种崭新

仅仅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万物

就又都旧了下去——这里还是我每天枯坐的地方

 

突然就感觉心头很累，仿佛长跑刚刚停下

沏一杯茶，感觉自己如茶叶般漂浮

望着窗外的黑夜，这一刻我真想弃笔从戎

从这夜色里突围出去，一脚把椅子踢翻

 

但纵使我的心如何翻腾，我依旧是

老老实实地坐在这把椅子上，像命中注定一般

它牢牢地吸附着我，直到它木质的纹路

渗入我的肌肤，我就会与它融为一体

 

我需要努力工作，为了明天的理想

有时我伏案而眠，神游太虚

那是我的灵魂在寻找理想的梦园。

我必须从这无聊的生活里体验生命的意义

必须像朋友送来的喜糖一样把自己包裹得幸福。

 

 

◎ 以此为名

 

餐桌上，欢乐的气氛一浪又一浪

向我袭来。我坐在餐桌的一角

与众人一样，频频举杯

我的影子映在墙上

跳动

 

吃饭是最简单的事。我像一块岩石般

诚实，端坐餐桌的一角

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彼时，宴会正达到高潮——

 

交换戒指的那一对新人

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

因幸福而显得虚弱

 

以此为名，多年不见的亲戚又在桌上碰面

大多数，都流着或多或少相同的血缘

血浓于水——我敬你们一杯——

我的家族的同胞们

 

 

◎ 大腹便便

——给某人

 

当日子平静下来，你发现

你的肚子上出现了赘肉

也就是俗称的“大腹便便”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这意味着青春的消逝

意味着曾经的强健男子

变成了一个家庭主男

意味着疾病会随时降临

 

你捏着肚皮上的肉

像是你脸上愁眉苦脸的褶子

你决定要从现在开始

好好锻炼身体了

 

但你惊奇地发现

并没有人嘲笑你多出来的这些肉

它们本来就是你身上的肉啊

它们代表着你平静有序的生活

 

为了这种生活，你曾付出了

多少心血

 

 

◎ 我在不停地寻找一块石头

 

我走在新铺的路上，被晴空

映衬着。我的心情语焉不详

因为我在寻找，寻找一块坚硬的石头

它应该很容易被找到

 

但我错了，这里的石头

全部都被征调去修筑宏伟的建筑

像是当年那三十万修长城的汉子

但石头是没有妻子和儿女的

 

连那最小的石子，也被环卫工人

细心地捡走。我的城市

变得美丽，再也不见一丝一毫战争后的

余迹。但我就是想找出一块坚硬的石头

 

顺着这条崭新的道路，好日子

就在前方。但我知道这样是找不到石头的

我应该去山里、森林甚至墓地里面去找

总会有一两块没有被发现的石头静静躺在那里

 

这些石头啊，这些世界上

最不见生机的东西，会不会在某一天早晨

突然以某种形式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