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欣欣向荣的秋天

 

秋天来了。刚刚洗好的衣服

迎风起舞。我在洁净的衣服下穿行

闻着清新的味道，想象它们就是

生活的经幡，被风穿在身上

 

那些逝去的亲人们，你们终于可以

安心了吧？这里是如此的欣欣向荣

子孙们各自独立，仿佛成熟的麦子

不必为他们担心。谁都有各自的命运。

 

我喜欢没有革命的早晨。

来到公园里，撒一些谷粒给鸟类，然后走开

或撒一杯酒祭给先人，同时坚定自己。

——你大可不必像鸟儿一样慌张

 

穿戴整齐，吹着口哨，脚步轻盈

你像冠军一样出发。这时洁净的小风

扑面而来。秋天来了，一些叶子有了归宿

风可以吹老容颜，但吹不老一颗年轻的心。

 

 

◎ 一部机器

 

一整天我都在修理一部机器

经验告诉我，它没救了，它报废了

当我卸下最后一颗螺丝钉

它就像一个中枪的人一样

轰然散架

 

有时我感到自己也是一部机器

不断地运转、消耗，直至发热发烫

又冷却下来。

在彻底报销之前

感觉自己很有用

 

夜里，我躺在狭小的房间

听到不知来自何方的嗡嗡声

仿佛有无数小小的齿轮

在夜色中如密谋一般地转动

像一部精确的钟表

不差丝毫

 

一整天我都在修理一部机器

它没救了，它报废了

我流着如油般的粗汗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这样想着

不知该不该卸下最后一颗螺丝钉

 

 

◎ 在茫茫夜色中，我不知该握住什么……

 

在茫茫夜色中，我不知该握住什么

就只好握住拳头。我的眼前

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我谁也不认识

只好低下头来，看那么多只脚起起落落

 

我降生于此，仿佛就是为了

参加一场比赛。我无发变成一盏路灯

去增加光明；我也无法变成一朵云彩

去遮挡烈日。我只是一小团影子

在这个人世间晃来晃去

 

我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大力量

能不能将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改变

但我想试一试，因为比赛还远远没有结束

每每挡住我的，是我投在墙上的影子

 

尽管这空气很污浊，尽管我手无寸铁

尽管胜利如同飘渺烟云

尽管我永远追寻的只是一个虚妄

我也要为自己喝彩，为自己鼓掌

 

 

◎ 在路上

 

我如此迷恋这里的气息

当太阳升起，世界

像灯泡一样被拧亮

我的心瞬间开阔了

随即，又被纷乱所取代——

 

清晨，人们像雨后的燕子

汇入人潮汹涌的街道

太阳将金黄铺向地面

几片碎纸被吹走，我不懂拒绝的耳朵

竖起，把这里的一切倾听——

 

我听到的声音可能并不都是真的

有时我感到自己是在梦游

我看不透天空布下的重重帏帐

只好垂下眼皮，把自己深深爱着——

 

直到夜幕降临，夜空睁开满天繁星

那时的世界，如此静谧

白天的事物仿佛不曾存在过

此时此刻，我以为我找到了归宿

我以为一切就这样被注定——

 

但我就像是一个下错车的人

除了坚信未来，别无它法

只好一直走下去，只好让风

将我内心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这里的一切啊，让我迷恋

像是一个登高者，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高峰

让我试试吧，真的，我想试一试

我已气喘吁吁，峰顶仍遥不可及

我就是一个失败的成功者。

 

 

◎ 定义

 

我认为有些东西就这样被注定：

 

从金属窗里伸出的手，一小团垃圾

垂直的与落下的，两个相遇的事件

两种情绪，烈酒与容器

完整的，失手打碎的，细心装裱的

强行插入的，被迫拔掉的

像钙一样流失的，一无所有的

大众的，拥有一切的

 

但你认为一些东西正发生改变：

 

强硬的手臂也像蜗牛的触须般缩回

下落的变成两只相互追逐的蝴蝶

一根克制的火柴，一种玻璃的透明度

一小截用来包扎的绷带，流血的仕途

白旗变成红旗，极限被定义为起点

倒悬在梁上的蜘蛛，蚕蛹里的剪刀

你我跳来跳去的圈子，小众的，美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