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山的秋天

云淡天高，
一只鸟飞过山谷，它什么也不想。
当你看到
流水载着落花，请你什么也不要讲。

天地最大。
支起炉火，我俩互相隐藏。
雪山中
我黑，我不洁白，我还冷。

你看不见我，
我从露水里醒来。
我是冷的化身，我本是一条清流
而那些泥沙
本不是我的。

◎ 秋天使人忘却

秋天里，我保持一颗纯洁的心。
羽毛埋在雪中，只留下脚印，充满辛劳。
我正收拾衣服，它以前很大
现在很小。我永远想着那个孩子。

有人从背后叫我，回头
他容颜未改。雨比以前更大了，
更多的东西看不清楚。
夜里，我体会着秋天的冷。

草原上，蝴蝶追着蝴蝶
雨后的花朵使人暂时忘掉所有事。
亲爱的人，来到身边，天上有风筝
这时所有的人都在爱着。

◎ 一次不成功的赏花经历

早上，我从梦里醒来
未关紧的窗户还在吹雪。
我披衣，下地
到屋外踏雪。

我并未看到
预期盛开的梅花，
（它可能先我一步凋落了）。
地上有很多脚印
有大有小，有新有旧。

我回屋，点灯，烧火
双脚已经冻僵。
就这样，仿佛没有双脚似的
我重新睡下。

◎ 乌鸦

雪山中，不光是白色的鸟
还有乌鸦。
它们站成一排，比雪还刺眼
人凭一己之力吓不走它们。

如果没有枝头
它们就落在房顶。
雪山里，只有游客和俗人
认为它们是不祥之物。

◎ 笛子

听老汉丹僧说
笛子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进雪山的。
当地人 把它看做魔器，
因为一曲优美的
笛声，可以引发一场雪崩。

但仍旧有人吹。
每年，雪山都会埋下几支笛子
然后
会有孩子去挖去捡。

◎ 小叙事：山上的碗

我开始擦拭一只
古老的碗。从雪山化来的水
灌在里面，立刻浮现出
一张清秀的脸。

这不是我的，是我背后
一个姑娘的。一阵风
吹过，水面不再平静
任我怎样也无法将它端平。

姑娘走过来，说：
我帮你洗吧，那上面
有缺口，可能划破你的手指。

◎ 雪山上的中国梅的自述：

唯有一场风暴
能够解救我。

中国的梅花
几千年了
雪
在飘

还在飘
我看不到你了
一场风暴
花瓶碎了。

我没有领悟
佛祖的意志。

中国的梅花

有谁
从房上吹雪。

◎ 雪国的高原

雪山，历代的人们做着相同的法事。
孩子们站在路旁
向过路的人
要水、要糖、要钱，
孩子让过往的游客
一个个都像是负罪的人。

在丹巴寨的屋顶上
我看到一只黄狗追着空旷的月亮，
那月亮像是要掉下来。

僧人们念着经
他们对每一个游人说：这里
禁止拍照。

大殿中
我一动不动，不参与辩论。
我突然觉得，屋顶变薄了
——那正是落日时分。
好象，要把所有的安慰、罪过、圣明
都分担给这里每一个人。

◎ 雪山的男人

第一场大雪
是在傍晚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
几个男孩子赤着脚丫
在雪地上奔跑。

玩累了
他们就躺下，躺在
雪山的海拔上。
然后
慢慢地变成雪山的男人。






◎ 雪山夜歌

谁都希望有这么一把
梯子，可以直通天堂。
雪山的夜晚，星星璀璨，一抓一把
我在山下种葡萄。

一只大鸟从山后升起
越飞越高，它是这夜色
唯一的白。抬头时，
我突然看见月上的吴刚。

◎ 雪天，进庙拜佛的人

俗人来到这里，像只田鼠
来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大果子。
寒风来临，吹来别处的枯叶
而此处的枯叶还没有人扫。

雪又开始下起来，寺庙里
老和尚招呼小和尚进庙避雪。
一直跪在佛祖前的人
终于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很快就溶入雪中，
像一片掺在雪里的鹅毛。

◎ 清晨我们到来

雪山下的积雪终年不化。
山脚下，挂着的经幡
一遇风便猎猎作响，
同时几名本地居民驻足仰视。
他们的心情
不是我们所能感受到的。

在河的两岸
炊烟于清晨准时升起。
我们排队走进村子，
像来自中土的马队。
想用丝绸、布匹和风尘仆仆
换取雪山几片清凉的薄荷……



◎ 李唐（？——？）

谁也走不出这片雪，
两排白颜色的鸟仿佛菩萨的耳环。
谁也不知道
我住在哪里，生于哪朝哪代，死于何年。

又下雪了，
像一截小手指头一样深。
我在屋里煮牛奶、下面条
看风花雪月或尘土飞扬的书。
我们相隔并不遥远：
只隔人间烟火。

当你头上落满雪花，
你终于看见了我。
你会对我说：那座能望见的山跑死了多少好马。

◎ 路上少颗星

雪山里，我像蚂蚁一样移动，
来自深谷的幽香仿佛让我喝多了酒，步态不稳。
借着这酒兴，我开始数星星
却总觉得少了一颗。

它在哪里？我来来回回地
寻找。直到月光
洒在脸上，才看清楚
古铜一样的村庄。

◎ 草原苦旅

草原上，一个面色如土的牧民
与一头驴子并排走着。
这决不是一次偶然的孤独之旅。

他们满怀心事，都有各自的愿望：
牧民想让一家人都幸福、安康
驴子想像夜莺一般歌唱。

他们走后
草原上就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