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寨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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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读书声
{题记:1993-94年间,我曾担任深圳民俗村村寨部经理,主要负责22个民族村寨以及艺术大游行、外请艺术团队的表演和经营管理(还包括园区的鸽子、锦鲤、马匹的饲养),部门员工及演职员总数最高峰时达到近5百人,可以说这是民俗村的“灵魂”部门,也是管理难度最大、最复杂的部门。除了八小时内的工作之外,最挠头的是八小时之外的管理。毕竟,深圳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城市,而我们的员工基本上都是二十岁左右、来自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姑娘、小伙,年轻漂亮却又单纯幼稚,缺乏社会经验。为此,我和我的管理伙伴们很用心地在村寨部构筑了一个企业文化的平台,让员工在工作之余有了一个学习提升的机会以及发泄过剩精力的通道,于是,我们在公司领导的支持下,在村寨部办了一个《村寨风采》的月报,组织了一个读书联谊会,开辟了一个读书阅览室,建立了每周一课的学习制度(内容涵盖岗位培训、文化知识讲座乃至于美容化妆等等),同时开展了既有提升、展示艺术才华又兼有“自娱自乐”色彩的村寨艺术节活动(从排练、选拔到最后的总决赛长达三个月,均在业余时间进行)以及村寨篮球比赛活动(竞技水平不高,但球员投入的热情和场面的热闹决不逊色于职业比赛),还有与电台、电视台主持人、记者联欢、春游等等活动。那一年,工作很累、很辛苦,但很充实,很有成就感。我和我的同事、员工们都很怀念那段美好的时光,以至于若干年以后,大家还在津津乐道当年的往事和趣事,并为此感动和感激。这篇文章是一篇报道村寨读书活动的通讯稿,由我执笔,以“春迅”的笔名发表在《村寨风采》上(当时,为了保证《村寨风采》的稿件质量,一版的重头文章,或由我撰写,或反覆修改,也算圆了自己一个“记者梦”),后被《华侨城通讯》和《深圳商报》转载。}
也许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教师情结,当时,我不时给员工上上课,包括民俗知识和文化讲座。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一个月色斑驳的周日夜晚,我们踏着民俗村璀璨迷人的灯影夜色,随着人流向彝寨走去。此刻,彝寨的管理房已是灯火通明,刚参加完艺术大游行还来不及卸妆的村寨各少数民族员工正聚集在一间临时用木凳组成的简陋教室里听老师讲课。那神情,那氛围,仿佛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遥远得近乎天边的山寨学校。
——两个读书人的梦
对于梁红杰来说,尽管他已经令人羡慕地获得了许多打工仔梦寐以求的深圳“绿卡”(户口)。可他的心似乎还留在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云南峨山。这位从彝寨员工成长起来的村寨管理干部,大学毕业后曾在大山沟里教过两年书,他深知山里孩子对知识的渴望和求学的艰难,他也深知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民族员工在知识文化方面的缺陷以及这种素质、修养对他们今后人生道路的重要性。于是,他设想着、筹划着在彝寨、在一区乃至于整个村寨部搞一个读书阅览室,一间教室,一个读书联谊会,用读书将民族员工组织起来,让他们从中获得更多的知识和文化,以提高自身的素质和修养,为特区乃至于今后参与家乡建设贡献更多的光和热。
在一次工作汇报时,梁红杰将其设想向村寨部袁经理作了较为详细的阐述和说明,他深信他能获得支持。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位领导更像一位诲人不倦的师长。事实上,袁经理来深圳下“海”之前,曾在湖南一所大学任教七年,或许,这种人生经历使得他对于读书育人之类的事情有一种职业上的情有独钟吧!
其结果,自然是一拍即合。于是,两个读书人走到了一起,一起去圆一个属于读书人的梦。于是,也就衍生出一系列关于读书的各种有趣有益的话题和村寨“读书人”的众生相……
——“山伢子”的渴望和追求
向学明,一位来自湘西大山之中的土家族小伙子,湖南人习惯上将男仔叫着“伢子”,因此,将他称为“山伢子”是绝对恰如其分的。
在人们的印象中,从那连绵不绝的群山之中走出来的人多少都带点“南蛮遗风”。然而,认识向学明和他的土家族伙伴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一种偏见和错觉。来民俗村已近一年的小向,至今仍保留着很浓的“学生味”,对读书,他近乎有一种痴迷。当年,他在“熊掌和鱼不可兼得”的情况下选择了深圳而放弃了高考,为此,他留下了遗憾,也试图在深圳弥补这种遗憾——利用工余时间尽力补充自己在知识文化方面的种种缺陷。或许正是基于这种痴迷,他在“读书联谊会”成立时激动得几乎掉泪……
于是,他利用别人看电影、逛舞厅、闲聊天的机会拼命地读书、写作;于是,一篇篇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情感的文字从他的笔端流了出来,登上了民俗村的《村寨风采》,寄往了《深圳商报》……
普宁,一位摩梭寨的小伙子,来自滇西北泸沽湖畔的大山深处,这也是一位嗜书如命的“山伢子”。当年在家乡,为了有机会多读点书,他想方设法挤进了乡文化站当了一名“见习干部”。来深圳民俗村以后,同样是为了多读点书,他尽力争取当了一名公司阅览室的义务图书管理员,别人问他何苦找这种费力不讨好且没有任何报酬的事,他只是笑了笑说“想读书时方便点”。
渐渐地,如同摩梭人极具特色的母系氏族婚姻家庭制度广为人知一样,这位摩梭寨的小伙子也在村寨部乃至于整个公司小有了名气。他成了村寨部一区的团支部负责人,摩梭寨的领班助理,“读书联谊会”一区分组的召集人。在今年二月份公司开展的“优质服务月”活动中,他作为村寨部唯一入选的“最佳员工”,获得了赴港学习考察的殊荣。
当记者采访他时,他只是淡淡地一笑:“这是读书给我带来的机遇”。
——余音缭绕的读书声
读书、读书、再读书……
下班以后,往日一些颇为喧闹的员工宿舍为宁静的读书气氛所取代,越来越多的员工将读书而不是看电影、逛舞厅、下馆子作为自己业余生活的选择。
每到周日的夜晚,越来越多的员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彝寨,想到了那间简陋而又充满温馨的小教室。他们来到这里读书、听课,拼命地吸吮着人类所创造的知识文化的奶汁和营养。
《村寨风采》编辑们的心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最头疼的不是缺乏稿件而是如何处置那如雪片飞来的稿件——尽管有些稿件看起来还是那样粗糙和幼稚。
——这一切都是村寨读书活动的倡导组织者们所企盼的甚至可以说曾经预料到的。然而,他们却未曾料想,读书活动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了社会各界如此广泛的关注和支持。
杨彦庄,深圳市读书联谊会副秘书长,一位已退休两年的大学教授。她听说民俗村要组织读书联谊会高兴得如同自己中了“六合彩”一样,一连数次自己掏钱坐车从市内赶来给民族员工免费授课。她还捐赠了十本自己主编的书给了她这批最新的也许是最特殊的学生们,书的名字也极富有诗意——《书恋》。
华侨城团委和民俗村其他部门得知村寨读书联谊会刚成立却因经费困难尚买不起书时,立即从团委紧张的活动经费中拨出近两千元钱给村寨购买图书。于是,读书联谊会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批图书,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笔较为可观的精神财富。
村寨的读书活动还受到了深圳新闻界的广泛关注。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夜深了,当我们步出彝寨,那间简陋教室的灯光依然还在亮着。我们深深感到,从这间教室窗户透出的灯光,是一种现代文明之光,她将照亮边远山寨的山山岭岭,希望将从这里升腾,她将托起明天的太阳。
(1994年4月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