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园杂记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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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在娘家。
月季花在葫芦架边顾自妖娆。
洋葱依傍着竹丛开出五朵花。
过膝的艾草挨着牡丹。
父亲母亲坐茶几前,给一堆白芸豆,去筋。
冲泡一壶滇红。
母亲说:天儿见天地热啦,地里的菜噌噌地长。
父亲说:今年种了艾草,端午别去集上寻了,来家拿。
妹说:头回见洋葱花,怪好看的。
今儿包芸豆馅的饺子。
白芸豆,俗称“老来少”,通身淡绿偏白,荚中的豆鼓胀,跟土豆和茄子一锅炖,唤作地三鲜。这地三鲜,在南方,习惯用蚕豆、苋菜、蒜苗;东北那疙瘩,则是茄子、辣椒、土豆。
白芸豆,干煸好吃,城南有家老饭馆的干煸芸豆,吃过念念不忘,白芸豆裹薄薄的一层糊,炸至外皮起皱酥软,葱姜蒜小火煸至金黄,入干辣椒和花椒炒出香味,倒入白芸豆翻几下出锅,鲜香麻辣,入口酥嫩。
日上三竿,茶水已沏得淡了。
父亲,握几头蒜,端白瓷小蝶,坐到客厅长椅上,听着戏,剥白蒜子,戏是尚小云的《四郎探母》。
母亲在厨房忙活,往肉馅中调老抽、盐、十三香,炒葱花,白芸豆洗净、焯水、剁碎。
妹于隔壁屋站在透着竹影的窗前,赏鉴母亲新画的牡丹,花是蓝色的,我说这蓝像露草色,妹说是天青,拿去问母亲,说是缥色。
太出乎我和妹的意料,自惭寡闻,求母指教。
缥,就是浅浅淡淡的意思,用之于色,有如晴日的天色。
面醒好,我做剂子,擀皮儿。
母亲捏饺子,饺子皮平摊手心,搁馅,对折成月牙,两手的食指和拇指先捏住周边,再往中间一挤,成形的饺子像个喜人的元宝,母亲这手活是外婆传授的。
我包饺子也这个样子。
妹则不同,包的饺子像柳叶,一个褶一个褶地捏成,慢的急人。
母亲哼唱着《秦淮景》,我随声附和:白鹭洲,水连连,世外桃源啊......许是没唱到调儿上,妹撇嘴窃笑。
灶前,妹煮饺子。
母亲将腌制的香椿,切碎末,用醋和香油调拌。
父亲捧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上楼,用红木筷子把九个饺子整整齐齐摆放在绘着蝙蝠、祥云、鲤鱼和牡丹花的青花盘中,供在菩萨跟前。
第一盘饺子敬菩萨,是家中的惯例。
母亲在楼下叮嘱,为菩萨碗里添点净水。
饺子上桌,母亲先夹一个吃,眉头微微皱了皱,没言语。
父亲随着夹了一个。
啥味啊?母亲盯着问了句。
不咸不淡。
不咸不淡,莫非是正合适?
没滋没味。
母亲再夹一个,慢慢咀嚼着说:还真是没滋味,这咋整的,昨儿烙菜饼,咸的光想着喝水,今儿就不敢放盐了。
妹说:淡了好啊,就点小咸菜找补找补,若弄咸了,可没法子补救了。
说的是呢。我随声附和。
我们娘仨喝饺子汤,有淡淡的麦香,父亲从来不喝,坐别处喝牛奶。
跟父亲说,您这饮食习惯,跟俄罗斯人有点像呢。
俄罗斯人也吃饺子,就着牛奶?母亲诧异。
是有些像,俄罗斯人是用牛奶或肉汤煮饺子,吃时,蘸料不用醋和香油,也不吃大蒜。
唉吆,没个醋,没个香油,没个大蒜,还有啥吃头啊。
人家的吃法是蘸沙拉酱、番茄酱、酸奶或奶油。那饺子馅里,搁的是土豆泥、卷心菜、奶渣、樱桃、苹果什么的。
甜腻腻的味道,咱可吃不下去。
甜咸各有所好。那年在越南,吃到过橙子皮馅的饺子,稀奇不。
冷不丁父亲来了句:饺子都不比上你奶奶做的莲藕馅的好吃,有嚼头,盈口香。
洗刷完锅碗,泡茶,拉呱,茶换成大红袍,话儿说的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今年葫芦长得慢吞吞的,比个蜗牛还慢。母亲边侍弄茶壶边抱怨。
不能急,顺其自然吧。父亲回应着。
懒园的葫芦长得更慢。我安慰着母亲。
你种葫芦是搂草打兔子,长的快慢不碍事,我正儿八经种葫芦,指望着葫芦落地画牡丹。
懒园种得的葫芦,都归您。
哎呀,哪敢要你的葫芦,一准等葫芦画上牡丹,你再讨回去。
到时可不兴偏心眼儿,少了我的。妹慢吞吞饮了口茶,瞥了眼母亲不愠不火地跟了句。
葫芦苗还没爬杆呐,你俩就惦记上了,我不跟你们争,剩下一两个我收着。父亲慢条斯理地接了句。
您是近水楼台,画得好的葫芦悄默声地先收藏了......
院里,风吹响竹叶。
月季花,散落一半。
牡丹叶子苍翠,比衬着灰绿的艾草。
胭脂色的蝴蝶,在白色的洋葱花上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