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9月回苏,从可园(原属“沧浪亭”部分、苏州古代最负盛名的四大书院之一的“正谊书院”旧址)那儿乘地铁时,偶见“三元坊”地铁站内有出口指向“书院巷”,而后我曾前去“明月楼”买松花团子,也带父母去书院巷的“矮脚楼”总店吃面(饭菜)。
书院巷那儿的苏州中学(内有“紫阳书院”旧址)很有名,还有同属四大书院之一、马路对面的苏州护校内、“江苏巡抚衙门旧址”内的“鹤山书院”旧址,去年也有博文写过。
近两年回苏,爸爸总有提及早年往事,大约是60年代,还是少年的他和爷爷从上海坐火车来苏州,抵达已是深夜,在饮马桥的一家馄饨店里询问一位洗碗的老太太,是否知道金狮巷在哪儿,没想到老人刚好就住金狮巷,也认识同住那里的爷爷堂姐,由此带他们前去。
同是近两年,多次经过“西馆採莲”伯伯所住道前街,我在街口那块路牌上看到“金狮巷”依然存在,同时看到道前街上有座“金狮桥”,总感觉此桥或许就能通往“金狮巷”。
此次回苏,又带父母去书院巷的“矮脚楼”总店吃馄饨、绿豆汤(薏米同煮、挺好),店里操作间和收银台的位置有所改变,还养了一只非常亲人的猫咪,也听到收银台的老太太给他人打电话,让做个广告贴纸送来,源于这里的馄饨普遍很受欢迎,显然打出了美食广告。
正因前来时,被我偶见旁边的菜场旁就是“金狮河沿”,爸爸就此询问收银台的老人,她说就是“金狮巷”,去年9月我两度前来时,一次虽是白天,但并未留意,之后带父母前来又是傍晚,天色渐晚。
而后从这里一路步行、经过“金狮河沿”返回玄妙观的旅馆时,爸爸说起“金狮巷”早年曾是石板路、两侧皆是民宅,巷子很窄,当来到“金狮桥”畔一看,上面红字书写的年份正是我出生的那年。
近日,就此求教老苏州“西馆採莲”伯伯,他给出不同意见:“金狮巷与金狮河沿从来就是两条巷,“金狮巷”唐宋时称“同仁坊”,明清后称“金狮子巷”,后为“金狮巷”。
“金狮河沿”,古名“金丝荷堰”,宋称“西包司巷”,明清时称“金狮河沿”,近代曾称“东,西河沿”,1980年底恢复“金狮河沿”(原本中间有河,解放后填掉了),现在的“金狮桥”是借老名使用。
他同时说起:如今的“金狮巷”是从“金狮桥”到“饮马桥”与道前河平行的南面的小巷,东通人民路、西接“金狮河沿”。
原来如此,待下次回苏要去寻访一下。
撰写本文并予以网查,查到有关“金狮巷”的一些历史古迹、名人旧宅。
巷名的质疑
年幼时经过“金狮”巷,由东向西,再右转至卫前街,还有一座“金狮”桥,就认为这里有“金狮”的存在,否则叫什么“金狮”巷呢?
我怀着一种好奇心理,去问过巷内的阿爹、好婆,但他们也不知道“金狮”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读到王謇著《宋平江城坊考》,书中写有一段案语:“狮”,疑当作“师”,“金师”巷,疑与“黄师”巷同一体裁,古“狮”做“师”,则“狮”、“师”同字,而易于沿误也”。
某次,我陪友人到“狮子林”去游览,偶见砖雕门额上刻着“师子林”三字,咦,“狮”怎么写成了“师”?
联想到“金狮巷”,就坚信“狮”、“师”同字了,由此想到“金狮”巷内可能住过一位金老师,学问渊博,很有名声,故称“金师巷”,同时写作“金狮巷”,何况在我们苏州城内,以姓氏名巷的还多着呢!
“金狮”巷位于第三横河之南,巷北侧的民居为前巷后河,是名副其实的枕河人家。
旧时,河内船只往返,橹声欸乃,夜来静听橹声入睡,好如催眠曲,这也是一种享受。
这虽是不起眼的一条小巷,可是自宋代至明清时期,却住过多名进士、一名状元和举人,而且极有文才,留下许多有价值的著作,为苏州的文化作出贡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条文化底蕴十分深厚的小巷。
宋代进士边知白
巷内住的第一位进士,就是宋代的边知白,字公式,宣和六年(1124年)甲辰科进士。
他的曾祖边珣,从原籍河南陈留到苏州来做官,几年住下来,他认为苏州地方气候温和,物产丰富,风物清嘉,民风淳厚,就不想回老家而定居苏州了,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当时的新苏州人。
而边氏的后代,自然就成为老苏州了,边知白考中进士以后,一直在京城里做官,曾任过户部郎中、将作监、吏部侍郎、直学士院等。
他在为官期间,能循规道矩,清虚寡欲,号为“吉人”,绍兴年间辞官回乡,居住于“金狮”巷。
边知白虽是朝廷命官,却学佛信佛,非常虔诚,少年时游览庐山,住在山寺内,天天烧香念佛,如同和尚一般。
某晚梦中有人对他说:“君本江南僧,终当寻盟去”,回苏州后,六十五岁过世,朝廷还赠予猷阁侍制,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康熙进士何焯
巷内住进的第二位进士,是清代康熙年间的何焯(1662年——1722年),何焯,字屺瞻,号茶仙、润千,学者称“义门先生”,长洲(今苏州)人。
他学识非常渊博,长于考订、评校之书,名重一时,他的居处称“赍研斋”,取这个室名还有一段故事呢!
他喜欢藏书,要想造三地间书房,翻掘地基时获得一块明代画家文侍诏所用的圆砚,仔细一看,砚底下刻有八分书:“赍尔敬游,翰墨之用,华阳居士”十二字。
相传,这是陶贞的十砚中之第九,他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因而将自己书房取名为“赍研斋”,并写信告诉诸位好友,分享这一喜悦。
何焯是一位有才华的人,他学问广博,在苏州小有名气,但尚未做官,康熙南巡到苏州,由江苏巡抚李光地推荐,康熙一听是个人才,就御赐他为举人,又赐进士,并叫他进京,选庶吉士,专门侍读八皇子, 以后又授编修、直武英殿修书。
何焯还是位藏书家,家有藏书数万卷,并精心校刊,“凡经、传、子、史、文集、杂记、小学,多参稽互证,以得指归,于真伪是非,密疏隐显,工拙源流,皆各有题识,如别黑白”。
他校订的《三国志》、《两汉书》十分精确,连皇帝都知道,他在校书上的藏印有“何焯之印”、“太学生何”、“义门藏书”、“香案小史何焯书”等。
乾隆状元石韫玉
巷内住的一位是乾隆年间的状元石韫玉,他的居室就是何焯的“赍研斋”,后归他所有,更名为“花韵庵”。
石韫玉(1756年——1837年)字执如,号琢堂,祖籍丹阳,后迁居吴县(今苏州)。
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考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以后历官起居注,入直上书房,曾任重庆知府、山东按察使等职。
他不仅官声显赫,学术上也有声誉,辞官后曾主讲杭州、苏州“紫阳书院”等20多年,为苏州文化事业出谋献策,作出贡献。
他与吴廷琛等倡导修建“沧浪亭”五百名贤祠,亲自撰写像赞,为苏州留下一笔文化遗产。
石韫玉也是个藏书家和目录学家,家中藏书甚丰,为此专门筑有“凌波阁”,藏书四万卷,并自撰《凌波阁藏书目录》。
他对藏书与藏金有自己的观点,认为:“藏金给子孙,子孙未必能享用,反而会害极子孙,藏书给子孙,子孙也未必能读,其他人也可读么,不会没有用的”。
石韫玉还是位方志学家,主修《苏州府志》160卷,内容丰富,新刊《旧序》一卷置于卷末,增设金石,保存了许多重要历史资料,后人称该书为“善志”。
石韫玉六十岁时,写有一篇《城南老屋记》,描写“金狮”巷老屋情景,甚为详细,他家有后花园,池塘北面有五棵柳树,故亦名“五柳园”。
园内建筑有“花间草堂”、“微波榭”、“晚香楼”、“卧云精舍”等,石韫玉晚号“独学老人”,室名“独学庐”。他认为:“独者,人所不知而已独知之地也,惟已有独知,故人虽不知而不惧遯世而无闷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要有创新的见解。
道光进士俞樾
巷内住的第三位进士是道光年间的俞樾,俞樾(1821年——1907年),字荫甫,号曲园。
他原籍浙江德清,考中进士后,授“翰林院”编修,后任河南学政,与曾国藩、李鸿章有师友之情,交往甚密。
休官后寄寓苏州,他住哪里呢?就是原石韫玉的故居。
俞樾是闻名全国的经学大师,曾先后主讲苏州“紫阳书院”、上海“求志书院”,杭州“诂经精舍”,收授门徒数百人。
他的弟子中有不少很有作为,章炳麟(太炎)便是其中之一,俞樾治学范围很广,除经学、史学、方志外,在文学、戏曲、楹联、佛学、园艺、杂耍等方面都有涉猎,卓有成就,在书法上也擅长篆、隶二体,负有盛名。
著有《诸子评议》、《曲园杂纂》、《俞楼杂志》等均收在《春在堂全书》,近五百卷,装订160本,积高六尺许,真是著作等身了。
后来,俞樾在马医科购得清代大学士潘世恩旧宅部分,建成曲园宅第,才离开此处。
去年10月去过苏州人民路马医科巷的曲园、即俞樾故居,出来后直走右拐,就到了相邻的景德路,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汤家巷牌坊。
严讷、王昙也居于巷内
从方志的记载来看,“金狮”巷内除上述进士、状元外,清代还有一位进士和一位举人居住于此。
进士严讷,字敏卿,号养斋,常熟人,嘉靖二十年(1541年)考中进士,后迁居“严衙前”,“严衙前”就因他居住而得名。
还有一位是秀水举人王昙,原住东、西支家巷之间,因极有文才,受苏州太守任晓赏识,赠他一处住宅,即是“金狮”巷,这二人居于“金狮”巷何处?史书并无记载,有待进一步考证了。
苏州的小巷是幽静的,宅第是进深的,旧时,“金狮”巷内多深宅大院,非常适宜文人读书,苏州又是文化城市,在苏州府学影响下,读书风气很盛,因而一条小巷居住这么多进士、状元、举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王謇《宋平江城坊考》卷一云:“《吴郡志》作金狮巷,以从古为是",王疑“狮”当作“师”,"金狮”巷疑与“黄师”巷同一体裁。
"盖古"狮"作"师",“师”、“狮”同字而易于沿误,"皮市上(街)之“金狮子”桥,疑亦犹是。
《姑苏志》以下,李师堂桥,金师堂桥,亦其旁证,胥门内南、北张师桥,同,帝师里桥之或称帝师桥,亦其义也"。
王说可作参考,唐代该处有“同仁坊”,《吴郡志》更有"同仁坊,金狮巷"之记录。
《平江图》中,“同仁坊”牌坊立本巷东口,卢熊《苏州府志》作“金狮子”巷,王鏊《姑苏志》并注:"(在)同仁坊",民国《吴县志》虽作“金狮子”巷,但已在注中云:"今俗呼金狮巷",《姑苏图》、《苏州城厢图》、《吴县图》和《苏州图》均标作“金狮”巷。
巷长271米,宽3米,1982年改弹石路面为沥青路面,现为异形水泥道板,历史上有多位名人曾居于此巷,包括边知白、何焯、石蕴玉、俞樾等。
“金狮”巷的“慎德堂”原为太和面粉厂负责人黄耀庭宅,未见方志记载。
“慎德堂”一进为六扇头墙门,二进大厅带一枝香鹤颈轩,前有何维朴所书“厚德载福”砖雕门楼,兜肚雕玉兰、牡丹,边厅局部带和合窗,宅后小院内有青石古井,绿植葱茏。沿街有界碑。
何维朴(1842年——1922年),湖南道县人,字诗孙,晚号盘止,亦号盘叟、秋华居士、晚遂老人,著名书画家何绍基之孙,乡试副贡,官内阁中书、江苏候补知府、上海浚浦局局长。
晚年寓居上海盘梓山房,画以山水著称,宗娄东四家,清远高妙,书摹其祖何绍基,收藏古印甚多,有《颐素斋印存》传世。
何维朴在苏州也留下一些墨宝,除此宅外,高长桥的“朴园”园名、“寒山寺”程德全撰文的重修碑记也是他搦管题写的,从黄宅门楼的前款“耀庭仁兄”来看,此门楼是专为黄耀庭所题写的。
除黄耀庭外,被称为“中国青霉素之父”的樊庆笙也曾住于此,黄为其三姑夫。
樊庆笙(1911年——1998年),生于常熟农村,金陵大学农学院毕业,1940年赴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研究生院攻读农业微生物学,1943年获博士学位。
1944年回国,后任教于成都金陵大学,次年随校迁回南京,1950年起历任金陵大学教务长、南京农学院教授兼副教务长、南京农学院院长。
樊庆笙最为人称道的是他与朱既明、汤飞凡一起将从美国带回的“盘尼西林生产菌种”进行提取、生产和临床试验。
当时,樊庆笙放弃美国优越环境,只想着如果中国也能生产“盘尼西林”,对抗战前线受伤的战士们将是一大福音。
他冒着太平洋战争的炮火,乘了6个月的船,又乘飞机从喜马拉雅山顶飞过,回到祖国,和他一起回国援战救助的,还有林语堂女儿在内的五位专家,经过不懈努力,1944年底,第一批5万单位/瓶的“盘尼西林”面世了。
樊庆笙提议将“盘尼西林”根据分类学特征改叫“青霉素”,这一名称一直沿用至今,中国也成为世界上能独立生产“青霉素”的国家之一,因贡献杰出,樊庆笙被誉为中国“青霉素之父”,此外,他在“共生固氮菌”的生理生化研究,紫云英、花生、大豆“根瘤菌”的应用研究和紫云英北移等方面也作出重要贡献。
“金狮”巷“慎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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