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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个望娘滩——孽龙回眸  (二)

(2009-07-04 20:53:40)
标签:

育儿

健康

高烧

风疹

大姐

龙溪

杂谈

分类: 灯下故事--疑似小说

                                      第二望  梦回天堂

 

家里至今还收藏着很多票据:肉票、粮票、烟票、酒票、肥皂票、糖票、布票、煤票……足有几十种。每当看到那些印制粗糙的小纸片,那个时代的生活,便从如今的富足繁华中慢慢浮现出来,像嘉陵江枯水季节,时常看见某个湾沱里的沉船,残破的船舷、桅杆,刻画着船工、纤夫永远的悲呛。

先天不足的我偏偏出生在那个年代,能活下来已不容易,就不指望茁壮成长了。既然没有缘由的来到这个世上,就应该没有缘由的活下去。后来我才知道,除了我,那一年光是出生在回龙溪那几个地主大院的孩子,就有几十个,男孩子占多数。那些孩子出生时比我幸运,体重都在五斤以上,起码与一个猪蹄膀的重量相当。然而,他们中夭折的却不少,有的不到一岁就突然死了,父母亲用一块破蓆裹着,提到回龙溪西岸的“官山坡”,浅浅的挖个坑草草掩埋,摆块石头做个标记,就算一个年轻的青冢。不到一两年,那块石头不见了,父母亲再也找不到尸骨的所在,一个生命便从记忆的层面被彻底注销。

我出生后在回龙溪呆了一岁零八个月,与外婆和邻居家的一群小猫小狗混大,命比它们还贱,贱得让甚大爷无比欣慰,他多次对外婆说:我说这个娃娃好养嘛,饿不死也冻不死的,不担心。

妈妈生下我之后,奶水不多,主要供给了比我大一岁多的三姐,而且很快没有了。我的主食是外婆亲手做的米糊糊,用石磨将大米磨成粉末,煮成羹壮,加入盐或者红糖白糖,用勺子的尾部喂进我不够勺子进入的小嘴。

从回龙溪回到嘉陵江畔,开始了我的“梦幻童年”。从家里原来保存的病历得知,我从一岁多开始,差不多每周发一次高烧。一发烧我就迷糊,一迷糊就魂游天外,脑子里是那个反复出现的幻觉:一床厚厚的棉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身体却轻轻的飘起,不由自主的在空中飞来飞去,像嘉陵江边早春二月的风筝,眼前如万花筒般,姹紫嫣红、金光闪闪。打针吃药对我都不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冷水浸湿毛巾,搭在我的额头,重点确保脑子不被烧坏。奇怪的是每次烧到第二天,体温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正常,人一下子清醒了,如做了一场梦。

除了发高烧,便是经常出现的“风疹”,突然发端于脸上或者腿上或者手背上,刚开始小疹疹寥若晨星,眨眼间星罗棋布,很快便连成一片,脸肿了、手肿了、脚也肿了,瘦小的我变成一个红彤彤的充气娃娃。风疹带来的奇痒,无法描述,忍不住用手指甲挠,挠得满身血痕。打针吃药也不管用,外婆的方法是找一把用高粱苗扎成的、磨面粉是用来清扫的小扫帚,在我的身体上反复轻扫,大半天时间后,充气娃娃会逐步恢复原形。

从我记事开始,便觉得妈妈是个十分坚强、不爱流泪的人,也许是眼泪早就流干了。面对孱弱的我不断地发高烧、出风疹,妈妈显得很镇定,或许说是见惯不惊,担心、恐惧感已经严重衰减。她总是平静地对心急如焚的外婆和大姐说:不要紧的,死不了,会好的。

四岁那年是个例外。

那次高烧,发生在半夜。下午我还活蹦乱跳的和小朋友捉迷藏、躲猫猫,晚饭还吃了两碗玉米糊糊,但睡到半夜,我在梦中又感觉到那床沉重的棉被,我嘴里咕咕作响,像在学吹口哨。妈妈点亮煤油灯,见我的脸突然变得比烟台苹果还红,觉得不对劲,用手背往我额头上一触,烫得她大叫起来:怎么这样?我的天哪。

妈妈和大姐手忙脚乱的将我背到几里外的医院抢救。

到医院后,我的头已经在大姐的背上倒向一侧,呼吸一会急促、一会微弱。妈妈正在紧张、激动的和医生交涉,后来演变为争吵,原因是没有床位。

妈妈:我儿子快不行了,你行行好,快点治疗他。

医生:没得床位,等一哈、等一哈。

妈妈:等不得了,等不得了,全身比火还烫。

医生: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感冒发烧嘛,哪有这么严重?

妈妈:没感冒,是发烧。他一发烧就要命,他一发烧就老火。

医生:没得床。等到。

一向口齿伶俐的妈妈着急得语无伦次,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日你先人,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拼命。然后上去要抓扯医生,两个护士上前将近乎崩溃的妈妈拉住。

妈妈很少张口骂人。我知道,为了我的性命,这个时候就是叫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皱眉头、有丝毫犹豫。骂骂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告诉妈妈:刚有了一张空床,正在打扫,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让他住?原来那张床上,几分钟之前刚刚死了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小男孩。

这一次,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母亲有些迷信,她说刚死的人很容易将另一个人的魂魄带走,尤其是在床上。但没有选择,也不能再等了。就这样,我在那张床上做了最后一个每次高烧都惊人相似的梦,人飘到了空中,朵朵白云成了那床厚重的棉被,棉被之上鲜花盛开、霞光万丈,那也许就是美丽的天堂。耳边隐约传来各种天上人间的奇妙声音。

医生:怎么刚发烧的时候不来治疗?看起来器官严重衰竭,我们尽力吧。

妈妈:儿子,你不能走哦,不能走哦。

护士:哎呀,他的血管好细,扎这么多下都找不准血管、插不进针头。

妈妈:护士,他的体温还在升高样?

护士:已经42度了,还升?那不成“焦炭”了。

慢慢的,我飘到一座雄伟的建筑前,云端是金碧辉煌的宅院,比回龙溪的刘家大院大多了,也有朝门,雕刻着飞禽走兽。慢慢的,各种声音逐渐遥远、飘渺、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云端突然下坠,各种声音又飘进耳朵里。依稀听见妈妈对大姐说:天大亮了,供销社应该开门了,你去买个苹果,弟弟最爱吃苹果,但是他从来没吃过一个完整的苹果。

云端的天也亮了,下坠中,一道金光从那道朝门口射出来,照在我的脸上,我看见了大姐手上的苹果,红红的,像我逐渐褪色的脸。我的意识正在将幻觉剥离,我的眼睛被天堂的金光刺得难受。我慢慢的扭过头,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正端坐在床边直视着我,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小手,我的小手上是一个握不下的红苹果。

我艰难张开口吐出几个字:妈妈,我想回家。

妈妈万分惊讶,一夜没合的眼睛突然一亮,叫正在打瞌睡的大姐去叫医生来。

医生、护士进来,翻开我的眼睛:瞳孔恢复正常了。

又开始量体温,过会吃惊道:一个小时前还是41.5度,怎么成了38度了?

医生显然以为量体温的部位不准或者时间不够,用手将温度计甩了甩,再次放入我的口中。过了一会,医生与护士小声商量:

“真是好怪哦,咋回事呢?不可能退烧退得这么快哦。”

“会不会是回光返照?再观察一下。”

临近中午,医生过来对妈妈说:“他没事了,你们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不惑之年,我的记忆中没有再发过高烧,感冒了也只是流鼻涕。说来也怪了,或许是命运之神给我的补偿,从那以后,我开始发育正常了,吃什么都香,好像喝水都有营养,我逐步长得健壮了,长高了,模样长得也不错了。小时候那三天两头、一烧就是四十度的高烧,却没把我的脑子烧坏,反倒烧出了惊人的记忆力,像景德镇的土窑烧出了精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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