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大儒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中说:“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享世间清福,未有过于此也”。小时候没条件也罢,可如今万事俱备,却已失去享此清福的欲念和精力。
小时候经济拮据,父母是断不舍得为买书破费的。八岁那年举家搬迁,途经上海娘娘家时,娘娘的大女儿送了我们一撂杂志,是她家订阅的《好儿童》,她儿子与我同岁。我如获至宝,一路捧在胸口抱回家。这些16开彩印的杂志编印质量很高,内容丰富,有名人传记、侦探故事、世界趣闻等等。最吸引我的是封底的漫画连载《小兔菲菲》,这个露着一对大板牙的小兔子外形俏皮可爱,而它闹出的各种笑话总令人忍俊不禁,百看不厌。这几本杂志陪伴我好多年,我时不时会拿出来翻看,让它滋润我贫瘠的精神世界。中学后功课渐多,这些书才渐渐冷落遗忘并不知所踪。每次想起都懊悔没留几本做纪念,如今的许多儿童刊物,我觉得不如那时的《好儿童》好看。
读初中后,父亲不知什么想到帮我们订阅了《少年文艺》,这是我们家的第一套杂志。每次父亲从单位把新书拿回来,我和姐姐都会迫不急待抢着看。不过每次我都抢不到,只能眼巴巴盯着姐姐,希望她赶紧看完给我。虽然不能第一个抢读,但后拿到书的好处是可以定下心慢慢细读,而不必心急火燎如八戒吃人生果。《少年文艺》是一本文学刊物,里面有很多儿童文学作家的高品质力作,其中一篇文章让我记忆犹新。文章讲文革期间,一个小女孩玩过家家时突然中毒身亡,一位曾热情回应过孩子们游戏的过路“臭老久”因此蒙冤受难。但他没有抱怨沉沦,而是克服困难执着调查,甚至不惜以身试毒,最终发现罪魁祸首是路边的夹竹桃汁,而他的主要目的,却是如何避免孩子们再次遭此不幸。这个故事在我脑海里清晰保存至今,它让我感动于人的坚韧和无私,也让我在复杂的世相里倔强地相信人性的善良和美好。
工作后“有资可读”了,看得最多的是《读者》杂志,因为它聚大成为一体,薄薄的一本收集了中外许多精彩文章,并且满足了我短平快的阅读习惯。起初是零星购买,后来是订阅,日积月累,家中的《读者》渐渐泛滥成灾。书柜、床头柜、沙发、电脑桌,到处散落随手搁置的《读者》。家里人劝我卖掉点,反正读过的也不会再读了。可翻开书页,一篇篇旧文读起来依然那么有哲理、有亲和力,感觉那一本都不舍得卖掉,觉得可以留着退休后再慢慢重读。为了解决这些书的安置问题,我挖空心思,把小床的席梦思抬起来,将书填塞在架空层里,终于腾出不少地方。
悲催的是,如今有福读书的三个条件都具备了,却突然发现没精力读书了。一本书在手,没读上几页,眼就开始昏花、腰就开始酸软,神思也开始飘忽不定了。不由想起马未都在一节目中曾感叹过的,年纪大了,感觉书开始读不动了。看来,读书也要趁早,大儒陈继儒还应在“有资能读”后继写一笔,“有力去读”。
6月22日《宜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