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日报征过年稿,我无感,因为过年于我并没什么特别印象。
别人家过年,小孩新衣红包,鞭炮焰火,家里餐桌上美酒佳肴、欢声笑语,那热闹才叫过年。我们家,从没过年穿新衣的习惯,平常买了就直接穿了,并不会特意留到过年,也不会为过年特意买新衣。鞭炮焰火父母是从来不买的,用母亲的话说,一声响,好几张票子就烧没了,太浪费,还不如添个小菜实惠。而年夜饭,不过比平常多两三个菜而已,父亲不喝酒,因此年夜饭桌上没有酒,也没有饮料。一顿众人期待的热闹年夜饭,在我们家并没什么特别。
每当母亲看到我和姐姐谈论屋外放得震天响的鞭炮和烂绽放的焰花时,她就会讪讪地来一句,我们家过年“闷声发大财”。我和姐姐都是老实听话的人,并不十分羡慕别家孩子,也不会撒娇央求父母买鞭炮焰花给我们玩,可能耳濡目染听多了,我们心里也是赞同母亲观点的,买焰花的钱,拿来买糖果饼干不是更好。
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好菜,也没有白酒饮料助兴,加之父母都是木讷实诚之人,不会说什么新年祝福,也不会和子女聊天交心,因此我家的年夜饭餐桌很安静,很平常。后来家里添了电视,电视里有了春晚,除夕夜才有了些热闹气氛。
因此我对过年,真得不象别人那样,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和怀念。
编辑微信里发了征稿消息,第二天还特意将消息也转发了我(估计也转发了好些其他投稿者),让我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写写。出于对编辑信任的感激,我承应下来(写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做不做是态度问题,咱不会写更要态度好),两天时间思考,最终硬着头皮凑了一篇,结果跑题了(也是意料之中),编辑说不适合放在过年专版。不管什么样,谢谢小编,能微信阿特我,也是对我的抬爱了。
说起来我从小最怕写作文,初中高中时,每周一次的作文课,两节课内完成一篇作文的要求于我就是一种煎熬,一种恐惧。印象很深刻,有作文课的前一天,我就开始紧张了。每次好不容易挤牙膏一样挤出一篇,连自己都不知所云,不忍目睹。因此那时就特别羡慕会写作文的同学,不明白他们哪来这么多内容可写的,又什么会写得这么好的。进而痴想,如果哪天我的作文能被老师当范文朗读就好了,如果哪天我的文字也能变成铅字就好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后来高三下学期的一次语文课上,我的一篇作文意外被老师点名了,说作文有一部分写得不错,并当场读了那部分,我当时又惊又喜,作梦一样。学生时代,高光时刻仅此一次,不是通篇,而是局部,不过知足了。现在,闲时码的一些豆腐块有些也变成铅字了,知足,也算圆了当年的痴愿了吧。
以前码字是作业为交差,如今码字是娱乐为悦已,如偶尔还能变成铅字换点碎银,那更是乐事一桩。
过年,家里最忙的总是母亲。
我家过年其实没什么讲究,父母离开故土多年,回来后对当地一些年俗并不笃信和遵循,不过有几件却是每年必忙的,第一是忙家里床单被褥等用品的清洗。年前,母亲必定要把家里的床单被褥、沙发布罩等统统取下清洗一遍,干干净净过大年嘛。那时家里没有洗衣机,全部衣物都要手洗。挑个好天,母亲将要洗的物件一一扯出来,狭小的卫生间里,一张凳、一个大脚盆、一块搓衣板,一个人一忙就是大半天。母亲也不要我们插手,只在最后绞干床套被单等大件时才会让我们搭把手。数九寒天,母亲的手因长时间在冷水中浸泡而变得“微红发胖”。也奇怪,长期接触冷水,母亲的手却并不长冻疮。
其次要忙鸡鸭鱼肉的宰杀。平常家里吃什么不讲究,也没法讲究。但过年的餐桌上总是要摆些硬菜的,其中鱼和肉必不可少,年年有余嘛。父亲因为工作忙,宰鱼的活基本都母亲包了,这些活虽说不上辛苦,但寒冬腊月却真成了苦差。记得有一晚母亲蹲地上收拾单位刚发的年货,十来条硬邦邦仍杂带着冰碴的冻带鱼。母亲一手抓鱼,一手拿剪刀给鱼挖鳃去内脏。阴冷的夜晚,我双手笼在棉套筒里仍冰冰凉,母亲却赤手收拾着冻带鱼,不一会她的双手就冻得发红,拿剪子的手也变得有些僵硬,好几次下刀都走偏了。我不忍,在旁提醒母亲带上手套好暖和些,母亲却说带了手套做活不利索。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母亲红肿的手迟钝地收拾着带鱼,却始终没有勇气伸手去帮忙。
忙完前两件事,就要忙年菜了。母亲年前都会提前炸好一些半成品食物,方便过年期间随取随用,快捷上菜。这些油炸半成品一般有油爆鱼、炸肉丸子,还有必做的炸肉皮。炸肉皮的干肉皮都是母亲平时一点点晾晒积攒起来的,是专门留到过年做菜用的。炸发好的肉皮入水泡开后,不论用来炒菜还是炖汤都是不错的美味,喜宴中的当家头菜就少不了它。肉皮好吃做起来需费点功夫,我最怕母亲炸肉皮。自家晾晒的肉皮削得总有些厚薄不均,加上煤球炉火力不稳定,油温不好掌控,常常在炸肉皮的时候突然“呯”的一声炸开一朵油花,滚烫的油花溅到身上就是一个水泡,因此每次母亲起油锅炸肉皮我都躲得远远的。而每年炸肉皮,母亲的手背上总会多出几个“小水泡”。
一晃母亲走了八年多了,每逢过年,我脑海中常会浮现那晚母亲收拾冻带鱼的情景,以及那双冻得微红发胖的手,也因此,我对过年好像并没多少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