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明,难得我和弟弟都在家。老爸带我们去葬着他的爷爷奶奶和他爷爷的爸爸妈妈的祖坟,以及葬着我的爷爷奶奶的新坟去祭祖扫墓。
我们带了很多纸钱、黄纸、元宝、点心、好酒、以及弟弟从广州带回来的热带水果分给我们的祖先。在祖坟地的入口处,葬着一个被爸爸叫做长胡子爷爷的本家老人。他生前给别人做长工,死后无子嗣,因为每次去上坟总要先经过他的坟地,所以也总会给他准备一份供奉。
祖坟中葬着的老人,我一个都没有见过。爸爸的爷爷,我的老爷(曾祖父)过世的很早,而爸爸的曾祖父、曾祖母我就更不可能见到。他们可能也没有想到有我这样一个后代。但是爸爸的奶奶,我的曾祖母,却是现在躺在祖坟里的最想见我的人。爸爸是她的长孙,我就是她的长重孙。只不过她千盼万盼,却最终没能见我一面。我出生在次年的农历五月,而她是在前一年的腊月走的。所以每次上坟,以前爷爷,爸爸,还有我自己,都会对曾祖母说:您最想见的重孙来看您了。
新坟中葬着我的爷爷和奶奶。他们是在我高一和高一的暑假相继去世的,至今已经近七年了。爷爷过世很突然,基本无病无痛的他一天推着自己的小车到果园拣点树枝,坐在就再没有起来。奶奶虽然之前一直有高血压和关节痛,但也基本控制的很好,没有其他大病。但在爷爷去世后的三个月,突然查出了白血病,然后病来如山倒,很快就去世了。她说,爷爷一辈子受她照顾,一个人在底下过的不好,想她了。爷爷生前决定自己决定死后不葬在祖坟,而葬在三叔的果园里。他说,这样,以后我们百年后也可以和他葬在一起,一家人还是一家人。他说,他三叔的果园离大家近,他还可以看着大家,帮大家照应着。他说,咱家的坟没那么多讲究,你们随时可以来看我。所以每次路过,我都会看看爷爷奶奶的坟头,心中说,爷爷奶奶,玮儿来看你们了。
爷爷生前最希望看到重孙,而我是他的长孙,所以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他就总问,什么时候成家啊。我说我还读几年书呢。爷爷后来就问,那还有几年毕业啊。我就给数,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至少要七年。爷爷就说,七年啊。爷爷最后没能等我七年,他不仅没有看到我成家,给他生重孙,甚至没有看到我考入中国最好的大学,没有看到我继续读研究生。但是我又觉得,他一直看着我。还有奶奶。今天弟弟说,他总是想起每次放假时奶奶给他准备的果干,而我很怀念奶奶的煎饼。好像那种味道,只在奶奶处尝过。今天在爷爷奶奶的坟头,我和弟弟告诉爷爷奶奶,我们给他们找了两个谁都说好的媳妇儿,过几年给他们生重孙子。但他们也无需等几年,因为今年堂弟便要给他们生重孙子了。想来,他们会很开心的。
我和弟弟以后可能都不在家乡住,但是我们都说,只要有时间,一定多回来看看我们的老人。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在我们小的时候,爷爷还在世时,总在带我们上坟时给我们讲,这个坟里头葬着谁,让我们记着。很久很久,我们总是忘记。可是当爷爷过世后,我们发现爷爷以前告诉我们的,我们都记着了。
在我的家乡,只有男丁可以去上坟。弟弟今天问爸爸,以后大家都只生一个孩子,如果我们没有男孩儿,或是我们的孩子没有男孩,是不是我们这一脉就断了香火,没人上坟了。爸爸说,那时候女孩儿也可以上坟的。
今天在被爸爸称为长胡子爷爷的坟前,爸爸说,爷爷,我也老了,不再是你记得的那个福儿了。我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很伤感。我的爸爸,被他的爷爷叫福儿的这个人,已经五十岁了。我今年二十四岁,二三十年后,当我带着自己的后代来上坟时,我想我也得和我的爷爷说,爷爷,我也老了,不再是你记得的那个玮儿了。
人就是这样,每个人过一辈子,而一个家族,一个民族,又这样一辈一辈的传承着。每个人在这世间来过,活过,又走了,期间,给别人延续着香火,又希望有人为自己延续香火。这便是人作为一种生物最原始的意义吧。每个人都有老人,每个人也都会成为老人。每当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正月初一这些日子,去看看自己埋骨黄土的先人,是在对先人致敬,也是在对人生致敬。在金庸的小说中,天地会成员左右脚底要分别文“清明”、“反复”,意指“反清复明”。而今天我想到这四个字别有一种感悟:清明这个日子,便是在提醒我们,人生,就是这反反复复的一辈子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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