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男人《原创连载之六十四》

五月十三日晚上的大雨无疑是给灾区的抢险带来了极大地困难，也把那些在成都各个小区的广场和街头躲避地震的人们又浇回了家里，但不少的居住在高层电梯公寓的市民还是畏惧那剧烈的摇动，他们更多的选择了投亲靠友，或是一家人住在自己的汽车。而李海还是选择了住在家里，因为孤身一人的他也没有什么牵挂，他不愿意把自己蜷缩在汽车的狭小空间里，他也不愿意跑到郊区的别墅里和父母同住，他愿意呆在自己的家里，这里虽没有吴婷和英子的身影，但他能嗅到家的味道，这才是他安放灵魂的地方。

入夜了，李海并没有回到二楼的卧室去睡觉，他从楼上抱了一床毯子下来也就和衣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整天都是播放的救灾现场的新闻，从画面上他知道这已经是经过筛选的镜头，因为今天他在灾区看到的远比这些惨烈的多，他感叹着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肆虐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不由的他又想起了晓菲，晓菲柔弱的肩，晓菲无助的眼神，晓菲孤独的身影……，怎么满脑袋都是晓菲的事儿，这么多年来除了吴婷以外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牵挂过，不知是灾难还是在心底一直就留着这个女人的身影的原因，此时的晓菲在他心里的牵挂甚至超过了对吴婷的思念，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想驱走这份牵挂，但越是这样越是牵挂。

李海失眠了，这种失眠远不仅仅是无法入睡那么简单，这是一种很痛苦，很揪心的感觉，大脑一刻也不能休息，即便是闭上眼睛，仍能在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灾难的场面，是的，就在这短短的三十四个小时里，李海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太多的血肉模糊，当然在这份痛苦后面还有一份牵挂，那就是晓菲的事儿，渐渐地吴婷变得模糊起来……

今夜不能入睡的还不仅是李海一个人，晓菲也是整夜辗转反侧，她反复回味着卖水老婆婆的说她和李海的那段话；回味着李海给吴婷的打电话内容，她不明白李海为什么不对老婆婆解释清楚他们之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也不明白李海为什么要对吴婷撒谎，为什么不敢道出是陪一个女人去寻找她的亲人的事实，但她从心里喜欢李海的撒谎，因为撒的每一个谎是为了她，其实他们真正认识才三十四个小时，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而且还是在纷乱的救灾现场，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竟已经有了许多默契和牵挂。此时她真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遇到李海，她该怎么面对这和父母失去联系的日子……

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本能的反映一定是父母终于有了消息，她接起电话，对方没有马上说话，她不假思索的激动叫了起来：“喂，是妈妈吧！你们在哪里？你们安全吗？说话啊！”

“对不起，晓菲，是我，李海。”电话里传来李海深沉的声音，李海听到晓菲焦急的声音，他差点都想把电话挂了，但他想这样晓菲会更加焦急，他不得不应声道出自己，听到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声音，晓菲本来就加速跳动的心脏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甚至让晓菲感到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一种因为兴奋而产生的窒息的感觉。

“李总，是你啊！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有什么事吗？”因为兴奋让晓菲的声音有点发颤。

“对不起，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没有其他的事，我就是问一下有你爸妈的消息了吗？刚才听到你在电话里的声音，我知道现在还没有消息，对不起把你给打搅了。”李海显得有点歉意。

“不，不，不，没事的，我本来也没有睡，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晚上表姐黄蓉也打来了国际长途问情况，大家都很着急，谢谢你的关心，你也还没有睡？”晓菲连声说着“不”字，其实她打心眼里为能接到李海的电话而高兴。

“是的，不知为什么听到外面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这场雨可是给救灾带来麻烦了，晓菲，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是想给你解释一下下午的事儿。”李海说道这里迟疑了一下。

“下午什么事？”晓菲明知故问起来。

“就是下午老太太说的那事儿，我当时是想顺着她说，免得她死缠着说，但我又怕你误会了，所以给你打一个电话，请你不要在意我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还有如果黄蓉再来电话，你不要说起我陪你去灾区的事儿，我不想让她们误解我们的关系。”平时能说会道的李海这回倒不好意思来了。

“李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会乱想的，我更不会给别人讲起我们的事儿，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我知道你只是可怜我，可怜我没有朋友；可怜我和亲人失去了联系，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做，我本来就不配你为我这样做的，我知道我很卑微，我没法和吴姐相比，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做这样的白日梦的……”不知是晓菲本来就情绪很低落，还是李海的话刺激了晓菲心里深处的那根神经，晓菲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无伦次的说着，或者应该说是哽咽着自喃着。

晓菲的话倒让李海乱了方寸，其实他整个晚上心里都实在是放不下这个让他心痛的女孩，所以他才找了这样一个理由来打电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晓菲会如此敏感，她还提到吴婷，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晓菲，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你的错，让我怎么说呢？是我放不下你！真的！我一直控制着不要想你，但是做不到，真的，所以我拿起电话给你打过来，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伤到你了，我只能说对不起，不管怎么样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其实有好多事等灾难过去后我再告诉你吧，晓菲，真的，请原谅我！”

李海的一番话让晓菲震惊了，她能听出来李海的话是真情的流露，这时晓菲的心里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李海的心里同样有一个秘密，一个和自己有关的秘密，她想追问他，但李海已经告诉她了，等灾难过去后再告诉她，是的，现在父母生死未卜，哪能在这里谈什么风花雪月的。

放下电话的李海和晓菲心情都是同样的糟糕，李海知道眼前有很多东西阻隔着他，他甚至不能理解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内心如此的不平静，此时在他那并不年轻的身体里却涌动着久违的激情，他竟像一个少男那样失眠，那样坐立不安。

晓菲此时的心被痛和爱交织着，痛是因为父母，爱是因为她竟能和她倾慕的人如此的近，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和她同样为爱而心跳的感受，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的爱会在这样特殊的日子来临，让她如此痛的爱着。

整晚，每个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几乎都是在不时晃动的房子里睁着眼，听着雨滴声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

天刚刚发白，李海便洗漱完毕了，他听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弱了起来，这就是成都的雨，即便是在这样的地震夜里，还是延续着晚上雨，白天停的不变规律。他不敢想象在灾区，在户外，那里的救灾人们是怎么度过这雨夜的。

简短的给吴婷通个电话，他告诉吴婷今天他还要去灾区，或者是那些更需要他去的地方，他让已经是在夜深的吴婷不要再守候，安心睡觉，等到温哥华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再给她联系。

早早的小刘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看到李海一身郊外越野时穿的服装，小刘知道李总又要去灾区，他还没有等李海走到时，他已经拉开了车门等候。

李海一脸倦色的上了车，小刘轻声的问道：“李总，昨晚没有休息好吧，下来一夜的雨，还震了好几次，开始我还跑出去，到后来也懒得跑了，要塌就压死算了，李总，我们今天到哪里？”

“我们直接到叠峰阁的售楼大厅，小刘，我告诉你，那天的8级地震这些房子都没有塌，那这些小地震也就忽略不计了，告诉你老婆半夜跑都别跑，遇到大的地震，你跑也跑不及。遇到小的，跑也白跑，干脆就在家里呆着还好点，小刘，把收音机打开，听听还有什么灾区的消息。”

李海的一番话说的小刘直点头，随即小刘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这时一个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在交通台里出现：“我们是成都市妇联灾区工作小组的同志，我们今天凌晨才从都江堰灾区赶回来，昨晚的一场大雨让数十万灾区的人们淋着大雨露宿倒塌的房子前面，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测，今明两天还有大雨，现在灾区紧急需要大量雨具、雨棚布、衣物，还急需大量的饮用水、牛奶、食品等物质，请有爱心的市民朋友……”

听到这里李海坐不住了，他马上拿起电话通知公司办公室马上将公司库房里的做广告用的雨伞紧急装车送到成都市妇联门口的救灾物质接收点，同时马上派人到西南食品城购买饮用水和牛奶，车上能装多少就买多少，各路人马都在妇联门口集合，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放下电话不一会儿，汽车便来到售楼处门口，这时李海看到售楼部里身着便装的小姐们以及一些工地上的工人们都在办公室人员的指挥下，把一捆捆的雨伞从库房里往外搬运，门口以及堆了一地的雨伞，此时工地施工单位的小货车也主动的停在了售楼部门口，大家自发的往上堆放着雨伞，似乎这会儿没有了高贵的售楼小姐，也没有了低微的民工。

看到李海下车后，办公室主任过来给李海汇报一共清理出2千多把雨伞，她请示李海是否要全部捐出，此时李海只说了两个字：“当然！”

转身后的李海叫到施工方的领导让他马上去购买施工时用的雨棚布，有多少买多少，凭发票和或收据来报账。

看到转身跑去的施工方代表，李海还不忘大叫一声：“要快点！”此时的李海都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过，他知道灾区现在的老百姓正在急盼着这些物质。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两车雨伞和雨棚布都装好了车，另外一组人员也电话报告了一车的食品也已装好汽车正在待命，李海感觉自己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一样的发出指令：“出发，再开两个车，多去些人，大家都去帮忙！出发！在妇联门口集合！”

一声令下，呼啦啦的几辆车同时从售楼部出发了，一路上李海感觉和平时相比汽车好像少了很多似的，几乎没有了排长队堵车的现象，就在这个时候李海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一看，遭了，是晓菲的电话，怎么今天早上忙活的连晓菲的事都忘了，他赶紧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李总，你在忙吧？”

“晓菲，对不起，我正在赶往市妇联的路上，早上在收音机里听到号召大家给灾区送雨具，我和公司里的人组织了一批正送到妇联去，对不起，早上忙的来忘了通知你了，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们晚点再联系？”李海声音显得特别有精神。

“哦，李总我还以为昨晚的话得罪了你，你不再理我了，我正在你们售楼部，他们告诉我你走了，我都要崩溃了，好的，我知道了，我也马上赶过来，我一定要让自己充实起来，不然我真的要疯掉了。”没等李海说话晓菲就挂断了电话。

当李海他们来到了妇联门口，他不得不感叹这里可以说是此时成都最热闹的地方，门口沿街的地上堆满了各种物质，路边堆满了人，有的在对收到的物质分类，有的正在往路边的大型汽车上装运物质，当李海他们的车队靠近时，人群一窝蜂的涌上来大家七手八脚的自发的搬起了东西，有些人不停的叫喊着：“雨伞放这里！矿泉水放那边！雨棚布来了，太好了！”俨然每个人都是领导似的。

李海也跟着在人群中搬运着东西，他的身高，他的相貌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他：“叔叔，我们想报名当自愿者，在哪里报名？”他转身一看，哇，一群十多岁的中学生围着他，看来是觉得他相貌堂堂，一定是个妇联的男领导吧。

“小伙子，我也是自愿者，不过不是到灾区做思想工作的自愿者，你们到妇联里面去看看吧，不过我刚才在收音机里听到，人家是要做灾区失去孩子的母亲思想工作的，你们恐怕不行吧。”正在李海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帮还带着稚气的小小伙子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这帮孩子身后气喘吁吁的晓菲。

“叔叔，我们可以到灾区去做别的事的……”

“别理他，他也不是妇联的，给他说了也没用，我们去找妇联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个班干部的孩子一吼，于是这帮孩子呼啦啦的冲进妇联的大门。

看着这帮小男人跑进了大院以后，李海转身正想给晓菲打招呼，一看晓菲不见了，就在不远处他看到了晓菲正在帮着把地上堆满的物质装运上车，他也跟着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