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男人《原创连载之六十三》

当车沿着成青快速通道向青城山疾驰而行的路上，窗外一幅幅惨烈的画面让他们震惊了，这里的受灾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的多，他们发现越往都江堰行驶，受灾的情况越为严重，当走到聚源镇的时候，房屋大量的倒塌，工程车、吊车、挖掘机、救护车都在紧张的工作着，看来还有大量的人还没有被救出来，此时他们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们继续前行，路边有要多车撞在路边的树上，或是开进了沟里，看来都是在昨天灾难发生时的事故，人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些事故，可想灾难的严重性。

都江堰的情况就更糟了，大街上都是从路边楼上掉下来的大块的石头、砖块和广告牌，几乎是每一栋房子的外墙都有损害，有点玻璃掉了，有的墙裂了，人们都在马路上忙碌着，有搬东西的，有抢救伤员的，有指挥交通的，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的，脸上满是灰尘。

当他们路过都江堰中医医院时，眼前的一切更是让他们惊呆了，医院大楼被从中劈开了，一半倒塌了，一半还孤独的矗立在那里，在倒塌的废墟上站满了抢救的人，大家都在废墟里扒拉着，扒拉着生命，扒拉着希望，扒拉着奇迹，旁边停着的救护车闪烁着灯等待着生命的奇迹，路边上坐着焦急等待亲人的人们。

李海转过头看了一眼晓菲，此时晓菲已是泪流满面，是的，这样的场景对于成长在和平年间的年轻人来讲，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对小刘说：“快，我们往虹口方向去！”

当车一转到从都江堰通往虹口的公路上，前面就已经筑起了拦路的禁行的标志，有公安和武警在那里站岗，李海叫小刘把车停到路边，他和晓菲就跳下车去一问究竟。

“前面通往虹口的道路塌方了，现在正在抢修道路，所有的车辆都禁止通行。”一位执勤的民警客气的对他们说。

“同志，她的爸爸妈妈三天前和十多个老年骑游队的朋友到虹口去度假了，从昨天开始就没有消息了，我们想进去有没有什么办法？”李海不忍看着晓菲焦急的样子，于是就想游说民警看能不能放他们进去。

“不是不放你们进去，里面的路完全被一片倒塌下来的山体掩埋了，我们就是在抢修道路，里面完全没有消息出来，大家都很着急，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有等待道路的开通。”民警还是耐心的解释着。

“警察同志，从昨天到今天有人从里面出来吗？”晓菲焦急的问道。

“没有，一个都没有，但这并不是坏事，因为道路不通，所以里面肯定有人还活着，只是出不来而已，你不要担心！”听到民警的话，晓菲不由潸然泪下，李海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把她扶到路边坐在摆摊卖矿泉水婆婆的条凳上。

买水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她看到晓菲的悲伤的样子，知道这又是一场亲人离散的悲剧，她这两天见到了无数的生离死别，庆幸的是自己一家人当时都在户外，全家都是安全的。

李海看着满脸沧桑的老婆婆不解的问道：“婆婆，你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不在家里呆着。”

“家？哪里还有家哦！昨天就塌了，房子没有了，东西也没有了，就剩下身上这一身衣服了。”说着一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晓菲赶紧把自己手里拽着的纸巾递了一张上去，老婆婆接过来还是没有舍得用，小心的把它揣在裤包里，然后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

“婆婆，地震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们这里感觉厉害吗？“李海很想了解地震发生那一刻的这里是什么样。

“太吓人了，我也经历过好几次地震了，但都没有像这次怎么厉害的，我中午吃过晌午饭后就坐在路边的小卖部门口打瞌睡，突然怎么天旋地转起来，我睁开眼睛一看，所以东西都在摇，货架上的东西全都掉了下来，我当时想站起来去柜台里把收钱箱拿出来，结果我连站都站不稳，地下就像是有条龙在下面钻一样，七拱八翘的，地下还传出一个像打闷雷一样的声音，我当时不敢动，后来我听到房子被拉裂的声音，我估计房子要倒了，我不顾一切的站起来，往马路中间跨了一步，就这一步救了我的命，我转身在看时，什么都没有了，满天都是灰，满天都是黑的，遮天蔽日的什么也看不见，等到地不摇了，地不叫了，我才看到小卖部也没有了，就像现在这样。”老婆婆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一片瓦砾。

这是一段让人不寒而栗的灾难讲述，晓菲觉得自己浑身发颤。

“婆婆，你怎么不跟家人呆在一起呢？你这样不安全的。”老婆婆的状况让晓菲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她担心起老婆婆的安全来了。

“家里人都安全，现在他们都去学校救人去了，学校的房子塌了，压了好多孩子，村上的人都去救人了，我去帮忙被村长请出来了，说是碍了他们的事，家里人也让我不要添乱，于是儿子把家里没有抢出来的水和饮料抬出来能买就卖，儿子讲了看见救灾的解放军、武警就送。”

“为什么要送给他们呢？”李海明知故问起来。

“昨天小卖部塌了以后，家里人也顾不得救东西，都去救人了，我舍不得这些东西，我就坐在这里守着，晚上一支部队来到这里搜救，看见我守在小卖部门口哭，几个当兵的马上帮我推开倒塌的房梁和瓦砾，这时我儿子和村长来了，赶紧把部队带到学校去救人，为这个儿子还骂了我，说是救人要紧还是救房子要紧，所以今天儿子就让我把抢出来的水和饮料搬出来买，但如果遇到部队就一定要免费送给他们喝，因为水本来就是他们救出来的。”说着老婆婆又流出了眼泪。

李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从包里掏出一沓子钱递给老婆婆，老婆婆拒绝的用手推着，李海坚决的把钱塞到老婆婆的包里，然后对老婆婆说：“这钱是请你买水送给部队战士的！”

也许就是这句话让老婆婆没有再推辞，只是说了一句：“你们都是好人！”

就在这时那边执勤的民警大声喊了起来：“太婆，武警战士又来了，快！水拿来！”

老婆婆急忙弯腰抱起一箱水就要送过去，这时李海一把从老婆婆手里接过箱子，飞快的向那边正准备进入虹口方向的部队跑去，老婆婆赶紧指挥一旁的小刘和晓菲搬水往那边送。

车上的部队战士坚决的不收李海他们递上去的水，双方你推我攘的，值钱的民警大喊了一声：“战士们，收下吧！这是这位老婆婆的一片心意！前面的道路是艰辛的，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你们就收下吧！”

这时部队的一位首长大喊了一声：“收下！敬礼！马上前进！”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位战士高喊了一声：“敬礼！”只听的刷地一声所有战士齐刷刷的对着老婆婆，对着李海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感动人心场面的晓菲已是热泪盈眶，她对着正在行进的部队车队大喊着：“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老年骑游队的十多个老年人，如果见到请让他们和家人联系！……”她的声音被汽车的轰鸣声给压过了，但她知道有部队就有了希望！

看着部队车辆渐渐地消失在前面的道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希望，回到老人的摊位前，李海看了看已剩下不多的矿泉水，他吩咐小刘再去给婆婆买点矿泉水回来，婆婆感激的拉着他们坐下。

“姑娘，你的父母进了虹口啦？”婆婆刚才听到了晓菲的喊叫声，于是问起了晓菲。

“是的，婆婆，你有没有看到三天前又十多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穿着黄色的老年骑游服，骑着老年摩托车进了虹口方向？”晓菲这才想起该问问每天在这里买东西的老婆婆。

“是，我们这里每天都有好多老年人骑车从这里路过，对，就在三天前的下午十点过，有十多个老年人进去，他们还在我这里休息的一会儿，我们还聊了一会。”老婆婆很肯定的说。

“婆婆，对！他们一早从成都出来，他们预计就是在晚上到达虹口的，你有没有看到一对夫妻，男的六十多一点，说一口带上海腔的四川话，女的很精干，说一口四川话。”晓菲突然觉得心跳加快，就好像就要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

“嗯，好像有一对夫妻跟你说的有点像，女的说话很干脆，很厉害，因为那个女的很喜欢小孩，她看到我的小女儿带着我孙子来玩耍，她就掏出兜里的糖果给孩子吃，完了以后她在说老头子不关心女儿的婚事，要不然她也该是当姥姥的人了，我还劝了她的。”老婆婆的话还没有完，晓菲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都是我不好，我老让他们操心，我妈老是因为这个事给我爸闹。”晓菲哭泣着对李海说。

“好，谢谢婆婆了，感谢你给我们提供的线索。”李海看到晓菲伤心，于是赶紧打断婆婆的话。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们该结婚就结婚，你们不知道老年人有多操心你们的婚事，我看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该给姑娘一个交代了，要是你们早点办手续，老人也不至于带着遗憾……”说到这里老婆婆也觉得不对，马上就收声了。

这句话一出口反倒让晓菲更伤心了，她泪如雨下，但她也觉得李海挺冤的，本来就不碍李海的事儿，反倒让老婆婆给批评一顿，此时她已无暇顾及李海的情绪，因为生死未卜的父母正在揪着她的心。

“好的，好的，我们回去就考虑，回去就考虑。”李海看着一边生气着的老婆婆，一边哭泣着的晓菲，无可奈何的说着，想以此来堵住婆婆的嘴，岂不知这倒反而更激起了婆婆的愤怒。

“都这样了，你还说什么回去考虑？你看人家姑娘伤心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要考虑？你让人家爸妈出去玩都不放心，你们这些男人啊！太不负责了！”老婆婆像是把对天灾人祸的所有不满都怪到李海身上了一样。

李海正在尴尬的时候，突然看到小刘开着车回来了，李海赶紧说：“婆婆，我给你搬水去了。”

等李海搬着两件矿泉水走过来时，婆婆横在摊子前面，“不要！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要你的水！你不要以为几件水就封了我的口了。”

这时晓菲已经收住了哭，赶紧过来帮李海的忙，“婆婆，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没有关系的。”

这时老婆婆那里听得进去，不依不饶地很李海较真儿，都是小刘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李海忙拉着晓菲的手站在老婆婆的面前说：“老婆婆，你放心！我们回去把这事儿办了，你不要生气了，你看这不是我们犯错误，你生气，这不合算啊，对不对，别生气了！我们去给你搬水去。”李海为了平息事情，不惜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搞得晓菲很不好意思的。

就这样好不容易才让老婆婆把气给顺了，一旁的小刘也好像听出点眉目来，躲在一边偷着笑。就在这时从傍边的小路上冲出一群抬着门板的村民，他们大声的喊着：“有车吗？谁有车？刚从房子下面挖出来的一个埋了28个小时的伤员，快！谁有车？”

“这儿有！快抬过来！”李海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一边忙着叫小刘把车门打开，这时路边执勤的民警也冲了过来，对着李海说；“帮着把人送到前面的医院，那里有救护车转送到成都，谢谢！”

大家七手八脚把伤员抬上了李海的车，李海叫伤员的家属一起上了车好给小刘带个路，而他和晓菲就在原地等待送伤员的车回来。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老婆婆悄悄地拉着晓菲的手说：“姑娘，这可是个好人啦，不要错过了，回去抓紧办！”

刚想吱声的晓菲看到李海给她摇头，她明白李海的意思是不要再把老婆婆激怒了，她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回去就办！你放心吧，他跑不了的！”说完以后一股暖流涌上晓菲的心头。

整个下午，李海和晓菲都守在去虹口的路口，而小刘已经往市区转送了两批伤员，看到一车一车的武警战士开往虹口，一辆辆大型救灾设备开往灾区，他们意识到虹口里面一定受灾很严重，看到这些晓菲心急如焚，李海则不时的安慰着晓菲。

在执勤民警和李海的劝阻下，晓菲终于同意返回成都等待消息，临走时，晓菲留下来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执勤民警答应一有消息就告诉晓菲。

回程的路上所有人心情都很压抑，因为今天在灾区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场面，满目疮痍的灾难现场告诉他们，地震的威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救灾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而李海此时思考的是明天他和他的企业该干什么？

此时晓菲的心情可以说是已经跌落到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断路、失去通讯联系，晓菲和父母失去了联系，从老婆婆描述的地震那一刻的恐怖状况，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那一刻父母是如何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等他们驶入成都市区的街道已是华灯初上，天上开始下去了小雨，即便这样马路上仍然到处都是惶恐的人群，大家都在打听着来自震中的消息。

小刘打开收音机收听着交通台持续不断地来自抢险现场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共青团成都市委、成都市妇联都发起了征集赶赴灾区的自愿者和心理干预师，红十字会也发起了像灾区捐款的号召，李海知道是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陈总，你好！我刚从都江堰回来，那里的情况很糟，房子倒塌了很多，现在灾区正在下雨，我估计明天会更严重，你现在通知办公室把公司库房里的用作广告的雨伞全部收集起来，明天一早全部送到成都市妇联和团市委，还有通知财务明天做好资金准备，明天早上让办公室直接到市场大量收购牛奶、矿泉水和方便食品，把公司的面包车装满，大家都到叠峰阁报到，准备赶往灾区，这几天大家都注意下新闻，看灾区需要什么。”和公司陈总通完电话的李海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需要他惦记的事情太多。

“晓菲，明天我让小刘陪你再到虹口去等消息，我明天回公司去安排一下救灾工作，好吗？”李海试探着对晓菲说。

“不，李总我可以跟着你到灾区去吗？如果再让我像今天这样无助的等待，我会疯掉的，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灾区！如果我不能救出我的爸爸妈妈，那我就也应该去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我想我父母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晓菲的脸上浮出一种更为神圣的表情。

李海没有想到晓菲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他改变着对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子的看法，他原以为晓菲会因为和父母失去联系而哭哭泣泣，而他则最怕女人在你面前哭哭泣泣，于是自己只能深陷其中，晓菲的话让他更加反倒让他在心里有了一份敬意。

“这样吧，我先到公司去看一看，你也该去公司看一看了，然后我们在联系，好吗？”话音刚落，李海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想这一定是吴婷的电话，李海急忙接通电话。

“海子，你怎么没有打电话呢？”坐在后排的晓菲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焦急的声音。

“喔，今天我们一直在灾区，那场面太恐怖了，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我本来想回家后再给你电话的。”

“你们哪些人去的？你们去的哪里？房子塌了吗？”此时晓菲好像有很多话要问。

“我们今天去了都江堰，本来想到映秀方向去看一下，但都已经不让人进去了，里面的道路都塌了，我们公司的人一起去的，都江堰的房子倒塌了很多，一个医院的楼都倒塌了，好多战士正在抢救，场面太吓人了……”

晓菲听到李海在电话里给吴婷撒了谎，她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因为这是第一个男人为她而撒谎，她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但她却被深深地感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