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是比天都大的地吗？

（图为山上的学校）

文/郭震海

四年前，我到太行山区一个海拔1443米的石崖山上去采访。当记者多年，采访过不少贫困的乡村，但登上石崖山后，那里的情景还是让我触目惊心。

在山上有一所小学一位老师和25名小学生。抬头仰视山连山，俯瞰万丈渊，四周连崖壁立，崖似刀切。据当地居住的村民介绍，村子叫明星村，原因并不是这个村子里出过什么明星，而是这里山大沟深，宛如斧劈刀切，沟深而狭窄。山上山下，沟里沟外全是密林遮天，人们站在树林之内林木之下向上看，只能透过茂密的枝叶看到点点青天，犹如夜间繁星一般，因此而得名。

山上，全村40户120口人，分别分布在不同的6个自然庄上，庄与庄之间最远相隔5公里，最近也相隔2公里。只有4个年级采用复式教学，孩子们上学多则要走5公里，少则也要走2公里，而且是踏着繁茂的密林在山崖上穿行，在他们中间最大的16岁，最小的不超过7岁。

在山上任教的老师，个子不算太高，40多岁了面对陌生人说话的时候似乎还有点害羞。他在山区任教29年，其中就在这海拔1300多米的山上呆了7年。

7年2400多个日日夜夜，也许对于别的老师早已桃李满天下，然而7年从他手下走出了不到10个学生，一年平均不到1个学生。不仅没有走出过一位大学生，而且有的学生学完四年级后就辍学了，至今都没有走出过大山一步，他们只知道伴着太阳的升落而苦苦劳作。在采访中，老师动情地对我说，娃娃们很苦啊！特殊的环境造就特殊的人，就如一粒玉米籽儿，假如将他放入温暖的土壤，也许他会很快生根发芽，假如要把它放在一块青石板上呢？一个月以前这位老师回家转了一趟，返回时11岁的儿子含着泪水塞给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俩感情这么深，你可知道我的心，不知何时再见面，爸爸你快回来吧！”老师看了纸条儿就哭了，他何尝不想下到山下找一所大点儿的学校教书呢？他何尝不想守着儿子给他多一点父爱呢？但离开这里，这些娃儿们就得失学啊！

老师的家在山下，是个不错的村庄，他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在村里任教，后因教学成绩突出，被转为正式教师，按理说他本应该申请离开山里，到乡里或更好的地方任教，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主动上了石崖山上任教。他苦笑了一下对我说：“这些娃儿们至今连一支冰糕都没有吃过啊！”我知道，他所说的冰糕只不过是在农村卖的最廉价的，用糖水冻成的冰块儿，每支用不了一角钱。

教室内两面破旧的土墙上分别抹黑着两块墙皮，就是简易的黑板，给一年级讲课时，二三年级转身复习，给三年级讲课时，一二年级转身复习。我去时，老师正在和二年级学生讲课，黑板上写着“中国、平原、大米”等一组生词，二年级学生随着老师的领读大声念着“中——国，平——原，大——米”，那声音透过教室回荡在山庄。

课后我问一位三年级的小女孩：“小朋友，你知道平原是指什么吗？”她轻声说：“很大很大的地，比天都大。”

说完小女孩用一对大眼睛使劲盯着我，那眼里流露出的是纯真，是朴实，更是渴望，也许在他们心中的平原就是头顶着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