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腰嫂

 文/郭震海

“嘘——”

还是小点儿声。我这样称呼她“缸腰嫂”很不合适，缸腰嫂原名不叫“缸腰嫂”，叫什么红来着，村民们告诉我了只是想不起来了。

缸腰嫂之所以被村民们送外号叫“缸腰嫂”，原因是她超肥胖。邻里之间见面就会给她开玩笑：

“他家嫂，你少吃点吧，腰都成缸了，跟猪似的。”

缸腰嫂听了也不恼，呵呵地一声，爽朗地笑过之后，便大声大气的就像给人吵架似的喊：

“管它呢，胖又不是病，爱长就让它长，该吃咱还是要吃的。”话里的意思仿佛肉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而是长在别人身上，邻里听了就都跟着笑。

缸腰嫂没事的时候爱琢磨，她不琢磨别的，就是一门心思琢磨吃。琢磨吃不是在厨房里，而是在田地里，从源头上琢磨。就比如她对土豆就很有研究。刚开始土豆总是长不大，无论村民上多少肥，总是秧子生长得很茂盛，花开得特别鲜艳，就是地下的果实不大，缸腰嫂就不厌其烦地去琢磨。邻里见她整天蹲在土豆地里捣鼓就喊她：

“缸腰嫂要当科学家了是咋地，整天呆在土豆地里和土豆叫上劲儿了。”

缸腰嫂呵呵一声笑过之后，大声大气地喊：“啥家不家的，俺是为了让土豆长大点吃得痛快！”邻里就笑说：“跟水缸似的了还想着吃！”缸腰嫂不恼就咧开嘴哈哈地笑。

后来缸腰嫂真的整明白了，她在土豆秧子准备开花的时候就把花骨朵给剪了，当时邻里们看到缸腰嫂剪下的一地花骨朵，都说这家伙可能是捣鼓土豆捣鼓疯了，土豆正准备开花就剪了它，这不等于活人把头给割了，不用说长土豆了，看吧，连秧子都很难活成。

结果呢？邻里们都没有说对，缸腰嫂家的土豆秧子不但没有死，秋天还获得了大丰收。邻里们就开始羡慕，纷纷去找缸腰嫂取经。从此缸腰嫂在村子里又得了一个外号“土专家”。

我去的时候是个中午，缸腰嫂正在家喜滋滋地吃烙饼，旁边围坐着很多人，据说她最近又在捣鼓让普通的谷子生长两个穗子。我问她为什么能想到要把花骨朵给剪了？缸腰嫂呵呵笑一嗓子，大声大气说：“你问的是哪个什么灵来着？对了，是哪个灵和感吧！”我说：“对，对，就是那个灵和感！”缸腰嫂笑得更欢了说：“俺就知道你们这些当记者的想知道啥！”

她的男人在旁边插话说：“人家记者问你啥你就答啥，别瞎咧咧！”缸腰嫂说：“俺才不瞎咧咧呢，经常看电视俺知道该说啥不该说啥！”说完她仰起头笑。我说你就先说说那个灵和感吧！缸腰嫂说：“有一次俺到老刘家看老刘剪树，俺问他为什么要剪树呢？他说为了果子能长大，要想果子长大必须要修剪，就像庄稼要去苗一样，过后俺就想……”缸腰嫂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问我：“记者同志，俺这样跟你说话上电视不？”我笑了说：“不上，我是报社的记者！”缸腰嫂又哈哈地笑着说：“这俺就放心了，要不你就还得掐了刚才那一咕噜，让俺也收拾收拾重说。”说着她又把一块烙饼放进了嘴里，很夸张地嚼起来。旁边围坐的人都笑了，有人说：“缸腰嫂，你可真是干啥也误不了吃！”缸腰嫂笑说：“人就为了这个口口，不吃咋弄！”大家又笑。接着缸腰嫂说：“过后俺就想这土豆能不能剪呢，俺就试了！”我问：“听说你要让谷子结两个穗子，是这样吗？”缸腰嫂说：“是啊，为什么老长一个穗穗，人还能生双胞胎呢！谷子为什么就不能结两个穗穗？”我又问：“你的依据是什么？”旁边的邻里插话说：“人家缸腰嫂的儿子上的是农大，今年毕业回村了，专门研究谷子哩！”我说：“是吗？”邻里说：“是哩是哩！”……

缸腰嫂听了笑得很厉害，前俯后仰的，笑的中间仍然没有忘记往嘴里送烙饼，她的男人说：“吃，吃，就知道吃，都成缸了还吃！”缸腰嫂说：“有了不吃咋弄，过去想吃还吃不上呢！”说着她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