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希：情牵理随，意蕴深刻

侯爱兵

发于《演讲与口才》2022年4期

“触动我的是在华东师大的同事张奠宙对我说的一句话：‘人生要留下一些痕迹。’我有幸既遇到好家人、好老师，又结识好朋友，他们指点我、鼓励我、帮助我，使我在既有欢欣更有艰辛的文学翻译之路上一路走了过来，留下了一些浅浅的印痕。”说这话的是著名法语文学翻译家周克希。作为《朗读者》第三季嘉宾，周克希与大家分享他的人生经历和翻译过程中的一些心得，他的谈话向来情牵理随，意蕴深刻，令人收获良多。

选择自我，并不是件离经叛道的事

周克希50岁时从华东师大学数学系教授毅然辞职进入上海译文出版社，谈起这令人不可思议的人生转行，周克希说：“改行的原因只因为热爱。我听从了内心的声音，恍惚间，我感到自己比旁人多了一次人生。除了数学这第一次人生，我还有文学翻译的第二次人生。我至今不悔，我觉得人生道路宽广得很，还总觉得自己50岁改行起步晚了，应该更早地跟从心的方向做这个决定。一个人真正选择自我，并不是件离经叛道的事。人这一辈子，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真的很难得。坚持自己的理想吧，也许会失败，但也不枉这辈子有过一次这么坚持自我、义无反顾地做好一件事的经历。生活永远被人安排好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有时候，成功只是因为你多坚持了一下。”

周克希直抒胸臆，言为心声，真挚表达了他对翻译的热爱和对人生本质的认识。一番话让人明白，无论什么时候，真正了解并忠于自己都不太晚。坚守“初心”固然可贵，但我们也容易忘记“坚持”有更丰富的层次。放弃已有的，坚持新的选择，使得周克希有了“两次人生”，两次的成就都非常人所及，他的成功对每一个追求梦想的人来说都是一剂强心针。

投入就要聚精会神，如狮搏兔

在一次访谈中，记者问周克希：“听说您在一个大年初一的早晨，尽管外面鞭炮放得正热闹，您却沉浸于翻译，译完了都德的长篇小说《不朽者》的最后一个章节？”周克希说：“我译得很投入，投入就要聚精会神，如狮搏兔。汪曾祺说得好：‘好的文字是可以扪触到的。’而要扪触，自然必须聚精会神。记得汪曾祺的女儿说，汪先生在构思新作时，会‘直眉瞪眼’地坐在沙发上，就像下蛋的母鸡。这形容的不就是聚精会神吗？投入就要舍得花时间、花精力。梁实秋在一篇文章中写过，某太太烧萝卜汤特别好，朋友请教其中诀窍，答案是烧的时候要舍得多放排骨、多放肉。这个道理，大概在翻译上也适用。多年来，我不敢懈怠偷懒，只有舍得多花时间、多花精力，才有可能在跌打滚爬中有所长进。”

周克希旁征博引，类比自身，将他全身心地用尽狮子搏兔的力气去投入翻译的状态和追求生动描绘了出来，令人感触颇深。做一件事情，是三心二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是一心一意、聚精会神，决定着成败。他的大年初一都不“打烊”的翻译精神，可谓把时间用到了极致，有多大的投入就有多大的产出，这是收获成功的不二法门。

你要爱你的寂寞

做客《朗读者》时，主持人董卿问：“您的这个翻译工作是既清苦又寂寞，您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周克希说：“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曾在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信中写道：‘你要爱你的寂寞。’我觉得这话就像是对我说的。翻译是寂寞而清苦的，但是能把职业当作事业，能使技术成为艺术，能在工作中找到乐趣，能从苦中尝到甜的滋味，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幸福呢？一样东西，你真心爱它，就会日久生情，这个情对我而言，犹如母熊舔仔，慢慢舔出宝宝的模样，译作就是我的宝宝。有一段时间，我床边总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半夜醒来突然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或句子，马上摸黑写下来，第二天清晨看着歪歪斜斜的字，心里充满欢喜。”

周克希抱朴守真，言简意赅，他借助于诗人的名言和自己的切身感受，谈出了一种“寂寞美”、寂寞的幸福感，不由得让人对寂寞有了新的认知，去爱惜寂寞，拥抱寂寞，在寂寞的时光里开出绚丽的花朵。成功属于耐得住寂寞的人，寂寞与坚强是成功者的左膀右臂。艺术家韩天衡说：“寂寞很重要，要甘于寂寞，要真正沉下心，没有真正的寂寞就没有真正的艺术。”

周克希在总结自己从数学教授到翻译家之路时说：“我这大半生，是33年数学，33年翻译，中间交叠10年。人生苦短，既已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只能一路向前，匆匆赶路。我相信兴趣能够改变人生，一个人如果对一件事真正付诸兴趣和热爱，不会做不成。”周克希以其不俗的谈吐、精微的道理，吸引着大批读者粉丝，激励着人们不断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