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涌出大地，激荡波涛，盐的飞沫在空中舞动交融，结晶反射出一千个太阳的光谱。海水一样的嫩芽，在风里狂长，绿色的嫩肉齐齐刺穿经年的冰壁，击碎那一千个太阳。他们在风中拉着手，大声歌唱。歌声一直沉入海底，沉入大海最秘密的深处。海底的鲛人不知年纪，有着少年的义无反顾和迟暮之智。他们把生命活在不断扩大的圆环里，从一颗泪肇始。一颗泪，一个漩涡，一个海，一个月亮。这些圆环从地心一直扩入深空，他们生命的轨迹在时空中像涟漪一样扩散。他们在宇宙的海里飞翔，环绕着最高的山，山顶没入不可名状的宇宙深处。在那里，住着最远的梦。

在行星一样的生命轨迹里，鲛人最大的志向是能够完成生命最后一个圆环。那个最大的，环绕宇宙的圆圈。鲛人没有声音，他们千年不语。在无数个月圆之夜，他们静静浮上海面。遍体细鳞和海的鳞片有着一样的伤痕，墨玉微注星光。他们等待月出，看月挣脱海面一跃入空，瞬间点亮无数心灵。亿万双眼望入夜空，任月华默默流注，虔诚溢满，化作滴滴眼泪落回大海，变为珍珠。

亿万年已逝，他们走过无数个圆环，却依然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一只鹰，一场风暴，还是一首未完成的更大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