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架薄如蝉翼的滑翔机上，姥姥坐在我前面，最前面是我妈。她在开飞机。

机翼像手术刀一样划开蓝天，露出大肠形状的一嘟噜白云。我们在白云旁边呼啸而过。一阵风把机舱里的排球吹入天空。我眼睁睁看着那个球，圆圆的，空落落地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却是不可抗拒地一路向下。我自告奋勇，要追回排球。同时我也注意到姥姥的体重让飞机摇摇欲坠。我当时觉得我可以先跳下去，因为我年轻。这一跳，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我还活着。

后来因为超重，姥姥也跳下来了。她身子大，脚小，落在一条窄窄的桥上。桥上有不少人，人们都在看鳄鱼。潭水大抵是深绿色的，里面涌动着成千条紫色的鳄鱼。这些鳄鱼一副驯良模样，紫云英色的背，一张口，露出粉红色的舌头，就像一条大毛巾。因为它们奇模怪样，姥姥竟然伸出手去招惹它们。我又急又气，忙上前拦住姥姥，扯了她的手一同往前跑。

冲过鳄鱼潭，我看见高空飘落的排球，那个银色的闪光点就是这场梦境的意义。我奋力向它跑去。不想被一个梳着上百条小辫子的乞丐抢了先，他把排球拆成一个二维扁片，围在腰间。我变得好勇斗狠，冲上去发起一次次攻击，下手毫不留情，直到夺回属于我们的排球。

我带着姥姥进入一家英国餐厅。入门的时候，我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特别有理地说：“我来找我爸”。英国式的虚伪我心知肚明，此刻就摆出一副比他们更冷淡更正式的贵族气派，把他们的疑虑硬压下去。我们穿梭于银盘金杯之间，一路走，一路捞了些许食物及时入口，在饥饿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吃本身更重要。

从餐厅出来之后，我们奔向事前定好的集合地，那是一处高处的开阔地，适合飞机降落。我焦急地等待妈妈，担心汽油不够，焦虑于她的安危。

半夜三点，我爬起来。在客厅里踏着城市的夜光，一圈圈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