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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2010-11-16 11:39:52)
标签:

老年

梦想

痛苦

死亡

自杀

韩国电影

李沧东

分类: 光影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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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岁的杨美子开始学着作诗,每周上两次文学课。

 

在课上,她说上一次写诗还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看了她写的诗后告诉她,“杨美子,你将来会成为一个诗人”。她的一生无从考证,我们和她一样,能抓住的只有她的现在。她一个人带着外孙在小镇生活,女儿离婚后在釜山工作,很少见面。她每个月靠政府救济金, 也打点零工养活自己和外孙。最近常常忘事,一些日常的基本名词也总是在要说出来的前一秒突然从嘴边跑掉。美子下了文学课去医院看病。在和医生聊天的时候,美子说:“我女儿也说我有诗人的气质,我喜欢花,还总喜欢说一些怪里怪气的话。”医生却告诉她:“你得了老年痴呆症,情况会愈来愈严重”。

 

美子没有告诉女儿,依然每天打扮得很美丽,日子在给外孙做饭,去上文学课,照顾一个瘫病的老头之间流转。老师说每个人都是诗人,只是未成形的诗意挣扎着在心底里等待振翅飞出。美子开始注意听小鸟的歌声,观察树的表情,想到什么就记下来。她很苦恼自己不知道怎么作诗,不知不觉间却已经开始写诗人笔记。可惜平静美好的日子只是表象,她的生活自影片开始就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小镇的河里淹死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美子觉得难过和惋惜,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和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极大的联系。

 

一天午后美子被一个中年男人叫住,去参加了一场只有六个人的家长会。在会上,美子得知那投河的十六岁女孩在自杀前曾经被六个男孩强奸了半年之久。自己朝夕相处的外孙就是六个男孩其中之一。美子听到这个消息,没有说什么,甚至也没有立即哭泣。她中途离开会议,在一群爸爸诧异的目光里开始观察院子里的花,并且还作着笔记。美子回家看看外孙,眼光已是大不一样.外孙却是一样的懒散邋遢,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美子几次想要和他谈话,能得到的只是一片漠然。然而美子生活的重心已经倾斜,有一种力量不断从心里生出,牵引着她走向那个女孩曾经的生活。她去教堂参加女孩的追思弥撒,偷走了教堂门口女孩的照片,一直放在手提包里。她站在学校的科学实验室外向里看,鼻子压在玻璃窗上。那里是女孩曾经受难的现场。另外五个男生的家长派她去找女孩的妈妈斡旋,希望能够以三千万韩元息事宁人。美子穿着七色彩虹一样的针织外套,头戴白色蕾丝花边的遮阳帽,配以天蓝色点缀着粉色小花的裙子,走在田野里。她自己就美得像一朵花。她看到女孩的妈妈,很亲切地上前问起女孩的妈妈在种什么,今年地里的收成怎么样,等等。两个人很自然很美好地聊着。美子又说:“刚才看到一棵杏树,杏子掉在地上,或摔碎,或踩烂,等待来生。”女孩的妈妈看着她,眼中有伤痛,些微惊讶。美子真诚地祝愿女孩妈妈生活能一直过得很好,然后转身离去。走出五六步之后,美子回首看着女孩妈妈的背影,眼睛里充满感同身受的痛苦。

 

美子一个人在高速公路上走着,到达河的中段,止步,低首。这里大概就是女孩离开人生的地方吧。美子的眼睛抚摸着桥下河水的波纹,怀想女孩最后的思绪。天空中下起滂沱大雨,美子在雨中走着,下定了决心。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到了自己打工的地方。她照顾一个瘫老头子,那个人曾经骚扰过她,吃了一片伟哥之后就缠着她要“最后一次”。美子这次主动喂他吃了药,然后两个老人关在浴室里开始洗澡。美子的脸上有着殉道士一样的无奈与悲壮,泪水里沉浮的衰老身躯仿佛要把此生的苦痛驱向最深处。

 

美子终于筹到了500万,可以补偿给女孩妈妈的500万。

 

可怜她已经做出此生极致的种种,却仍然无力教育那个懵懂漠然的外孙。祖孙俩的对话不外于每日的吃喝拉撒睡。在最后的家长会上,美子惊讶地发现女孩的妈妈坐在一群中年爸爸之间,有一张憨厚,害羞但是受伤的脸。两个女人看到对方都很惊讶。美子没有参加这场商业谈判,她夺门而出。女孩的妈妈眼睛追随着她,里面有一丝感动。

 

可惜美子的牺牲毕竟挽不回女孩的生命,甚至也无法救赎深陷泥沼的外孙。一天晚饭后,外孙和美子打羽毛球的时候,被警察带走了。

 

美子没能上最后一堂诗歌课。在课上,老师朗读了美子作的诗歌。

这首诗里朗读者的嗓音由老师逐渐转成美子,最后变成少女的声音。

镜头最后定格在高速公路的桥上,我们终于看到女孩的最后一瞥,里面竟然有笑意。

人生,终将是纵身一跃。

 

老师一直没有讲出的,美子终于明白了。

人,把一生所经历的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写成一支小小的歌,然后轻轻地唱出来。就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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