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
(2008-11-14 23:4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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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信予情感 |
分类: 情爱+情色 |
窗外,几株竹子随风摇动,沙沙作响,原本青翠的叶子,竟飘落了几片枯黄。
临窗的工作台上,笔记本电脑安静地呆着,没过一会儿,黑屏,无助的屏保图案茫然地飘浮着,撞着了边框,又弹了回来,如此反复不已。
健身包敞着口,静静地倚在洗衣机旁边,而洗衣机正飞速地转动着,发出低沉的隆隆响声。
卧室的白纱窗帘低垂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渐渐地,日光消沉,暮色降临,而一轮趋近圆满的月亮也悄然地爬升到无云的空中。
床前明月光,而床上,亦明月如霜。
我平躺于宽阔的床间,赤裸着,沉浸着,这无声的华美,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子,清冷如雪,温柔涌动,月华如练,而斯人无言。
一个稍显凌乱而舒适的家,一个单身而清寂的男人,一个平凡又撩人的月夜。
朦胧幽暗的空间,一如静谧的湖面,无穷的幽暗水流,起伏回旋其下,反映于湖面,亦不过圈圈微澜而已。
如此,这般,良久。
洗衣机发出滴滴的鸣声。
我下了床,将洗好的衣服晾了。随手打开冰箱,希望能找一瓶冰镇的啤酒或饮料,可诺大的空间里,空空如也。
傍晚,超市收银台前。
我推着满满的手推车,安静地排着队。顺次移动前行。
这个大型超市永远人声鼎沸,人潮涌涌,可是因为疏离,因为内心的自闭,我仿若置身于一道巨大的瀑布前,川流不息的落水声响亦被屏蔽,唯一的前方,就是几米前那滴答作响的收银机。
手推车里的物品被扫描,收银小票一行行跳出,弯曲成卷,金色的信用卡划过卡槽。这一切都在近似于麻木的氛围里进行,完成。
我慢慢地推着车,大步向前踱向停车场。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嘈杂中,在我背上蜿蜒。
身后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我回过了头。
一名男子在我身后不远处,见我回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短而坚硬,留着稍长的鬓角,及稀薄的胡茬。
岁月似乎对他特别宽容,即使能猜得出他的年纪,可依然掩埋不住他的俊朗。
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
他双手提着超市买来的东西,见我停留,便走了上来。
“Hey,你好。”他说。
他冲我笑了笑,将两大袋东西放了进去,白衬衫的袖口里,露出了一只卡迪亚手表金色的边缘。
“Aqua
Di?”我说。用这种香水的男人很清雅,却深不可测。
他又笑了笑,牙齿整齐。“你真可爱。”
我们慢慢推着车,走到了他的车旁边,他把自己的东西放进车里,关上车门,伸手帮我拉着手推车,往我自己的车走去。
他一袋一袋地将我的东西在后备箱分门别类码整齐,最后满意地拍拍手,说:“好啦。”
我十分感动,从包里拿出一支圆珠笔,拿过他的一只手,就着暮色昏黄的天光,在手背上写下我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
书写中,他看看自己的手,也看看我,我们离得很近,在呼吸间,听得见双方的心跳。
“跟着我。”我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开着车,时不时地在反光镜里看看。
他一直跟着。有时,别的车插了进来,转眼间,又被他暴烈地超越,迅速跟了上来。
我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回旋挑拨之间,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是他身上的 Aqua Di,于无声中,已将我捕获。
卧室里,月华如霜,将人身上的细节,也照得分外明朗。
我甩掉牛仔裤,扔掉了T-Shirt,伸出手去,将他白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
他是克制的人,此时亦似有所动,将我抱住,抚摸着我的脸颊,头一歪,轻轻地就吻了下来。
在亲吻中,我抚摸着他的触感饱满坚实的胸膛,他嗯了一声,并没有停止。
我顺势掠过他平坦的小腹,解开了他腰间的皮带。
在那里,同样是饱满坚实的所在。
洁白的床单有些清凉,在我平躺下去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浑身发烧。
月光在他上方,将他的身体勾勒出柔和的剪影。
我摩挲着他的身体,他身上的黑白条纹三角裤,饱满着,突兀着,似也有些潮湿。
他轻轻趴了下来,我们激情饱满得就象两弯滚烫的圆弧,碰到了一起。
依旧是无语。
两条内裤蜷缩着,被扔到了床头。
伴随着柔和的亲吻,他柔和地进入,饱满坚实的充盈没有以往的痛苦,而我,亦于萦绕中松弛了下来。
我扶着他的腰,让他释然,他心领神会,挺起身来,使出浑身本事与力气,直至溃不成军,于急促喘息中,汗水淋漓地倒入我的怀中。
温热的水流从头上的花洒中倾泻而下,流过他的身体,蜿蜒而下。
在月光下,我枕在他的臂膀上,静默着,月华轮转,而夜已过半。
“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他低声问道。
“不想。”
“也不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甚至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不想。”
“你就这样对一个陌生人敞开你自己的身体?”
“你不也一样吗?”
“呵呵,”他笑了起来,“是啊,我自己不也这样嘛?我今天这是怎么了?”
“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说。
他抽出手,似乎很动情地抓住了我的手:“不,我绝不后悔。”
他牵引着我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胸膛,继而慢慢地顺次而下,抚过圆润的胸肌,抚过小腹连片的卷毛,等停留下来时,我发现,他的身体有轻微的抖动。
我忍不住爬了起来,月光下,他的眼睛灼热地闪烁着,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他短短的胡茬在我指头细微掠过,粗糙而真实。
这时,他双手抓住自己的脚,幽深的光线里,昙花一般绽开。
白天精致的修饰,优雅的覆盖,此刻都全然褪去,只剩下原始的欲望在流淌,这样一副身躯,需要被围拢,被灼烧,被嘴唇点触,被全身心地侵入。
洁白的光覆盖着他的身体,仿佛有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投身花中。
我们就是两株粗壮的藤蔓植物,在深夜里肆意缠绕,吸收着彼此的呼吸和温度,彼此连接,用力生长。
脸上热热地,我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床上趴着,早晨的阳光已经爬上了身。房间里有浓郁的咖啡香味,厨房里有些许声响,虽然是在自己家里,恍惚间竟有些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下了地,走出卧室。厨房里,一个穿条纹内裤的男人套着条宜家的围裙,正在煎蛋,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冲我笑了笑,说:“早餐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洗。”
我走过去,从身后将他环抱着,将头搁在他背上,又闭上了眼睛。
如果,如果有一个人每天早上可以为你做早餐,那该有多好?
他熟练地将蛋在空中翻了个面,转过身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快去,要不都凉了。”
我刷了牙,洗了个澡,围着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餐桌前,支着脑袋看着他。
他微笑地看着我,静静地吃着,并不多话。
“昨晚睡得好吗?”我问他。
“挺好,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真的?”
“真的。”
“还疼吗?”我步步紧逼地盯着他。
他低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嗯。”
事到如今,我真的有些喜欢他了。
从此以后,在这座一千多万人的城市里,又多了两个互相等待的人。有时我守在他写字楼下的星巴克里,对着一大杯咖啡,经常喝着喝着,径自便笑了起来。有时在我的健身房楼下,衣冠楚楚的他,拎着两份外卖,一边踱着步,一边焦急地等待。
我的住处里,渐渐多了些他的衣服,牙刷,男士护理品。
我们的话不多,如果不是在缠绵,就是在沙发上挨着,他在看文件,我在看小说,有时就这样迷糊着睡着了,醒来发现身上已经多了条毛毯,头正枕在他腿上,而他还在看着文件。
有时在家里,他的电话响,他总是拿起来走到阳台去听。
有一个周末我们去登山,在山顶露营。夜里山风簌簌,吹得人心里有些凄凉,我往他怀里钻。
他抱着我,忽然对我说:“答应我一件事。”
“嗯。”
“以后别在让自己孤独了,好吗?”
“怎么会?有你在呢。”我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幸福地踏实着。
那一晚他的状态异常地好,勇猛得象头猛兽,并且肆无忌惮地吼起来。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林间,他拉来了帐篷的拉链,走了出去。
透过帐篷门,我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结实的身躯只着一条白色的三角内裤,在那里,包裹着让我身心迷醉的所在。映照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他在沉默地看着周边的山峦,不知为何眼中竟有淡淡的哀伤。
那天夜里回到家里,他摘下手上的金表,戴在了我的手上。我心里一震,知道或许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他说,他要走了,为了孩子的教育,妻儿已经移民国外。太太还好,他们已有多年没有亲热,只是儿子正在青春期,需要父亲。
说这些的时候,他有些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我默默地抱住了他。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他有些哽咽,“早点出现,一切都会重新安排。”
那一刻仿佛定格,渐渐远离,时针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表盘清澈,晶莹。
在那里,我看见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我看见了一个落寞的小伙子,推着慢慢的手推车,回过头来。
我看见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在月光中紧蹙着双眉,而我带着他在飞。
我看见了套着围裙的一个半裸的背影,手里拿着平底锅,回头冲我一笑。
我看见蓝天白云下的一个眷恋的眼神,而脚下群山蜂拥。
我看见首都机场安检后的一个身影,长衣飘飘,回头在找我的目光,而最终,被人群淹没。
不知何时,一滴清泪,滴落其上。
再后来,渐渐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