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剧性冲突中所呈现的……
(2008-08-09 13: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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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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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悲剧性冲突中所呈现的……
美国人强烈的爱国精神有口皆碑。他们热爱自己的国家,是因为她有着为自由而战斗的光荣建国历程,还因为她在本世纪反对法西斯、反对一切专制独裁的世界性斗争中是坚不可摧的自由堡垒,更因为她的立国原则使公民切实地感受到自己与国家之间有着血肉相联、休戚与共的联系,这立国原则是:尊重每个个体生命的价值,保护每个公民的自由、幸福和安全。
但在《拯救大兵雷思》中,为使雷恩生还,八个人要深入战区,在激烈混战的战场上拿自已的生命去冒险。对个体生命的平等尊重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挑战。难怪,战士们从受命开始就在质疑和争论这个任务的合理性。这场面或许令人想起我国八十年代初因张华救人而死引发的争论。
但事实上它们之间毫无共同处。当年挑起那场争论并几乎赢得全社会一片附和的问题以摧毁个体尊严的等级意识为出发点,这种意识在不同的个体生命之间划分尊卑贵贼。一个受这种意识支配的民族,可以认可无数普通个人为某个所谓“尊贵者”送命,但无法理解相反的情况。这种不理解,使“救人值不值”这冷气森然、透着势利气息的问题至今也还在一些类似事件上随时冒出。而影片中不停质疑的战士们压根就没有过诸如“上尉为救列兵而死是否值得”的疑问。他们发问,乃出于个体生命平等的尊严意识以及对军人天职的通常理解:为赢得战争而效命沙场。让雷恩从战场上回到母亲身边或要他们为找雷恩而冒生命危险与这种意识和理解相冲突。所以他们有牢骚:“他是人,我们也是人”,“他有母亲,我们也有母亲”;所以他们要抱怨这行动浪费战争资源……然而,这里出现在一个与八个之间的,并非通常情况下一个数字之比所呈现的意蕴,并非是对深入到美国人心灵,渗透于他们生活细节的价值原则的冒犯。这是残酷的战争突然推到人们面前的一道难题。雷恩的三位兄长刚刚在这场战争中为国捐躯,他现在是母亲仅剩的儿子。美军要不惜代价把他从战争中拯救出来,不是因为他的生命价值比别人高,而是他身上承载了一个已经为祖国献出三个儿子的母亲的最后慰藉;而拯救行动作为美军的一个惯例,它承载了所有可能遭遇同样不幸的母亲们的最后希望,承载了国家对这种希望的保护。
诚然,参战的目的是要赢得战争。如果说美国要赢得这场反法西斯战争除了道义考虑外也有功利性目的,那么,不惜代价救一个士兵生还的行动是完全反功利的;放在一种不在乎母亲的眼泪,不在乎普通家庭的命运,视普通人无足轻重的价值背景下,这个行动甚至是愚蠢得不可思议的。也许就是这看起来近乎愚蠢的行动可以解释美国人身上那种毋需任何宣传灌输而自发具有的爱国热诚。因为,一个在乎母亲的眼泪,为避免一个普通家庭被战争毁于一旦而断然采取行动的国家,她的丰碑决不会以无情牺牲个人、用无数白骨去堆砌,决不会通过击碎无数普通家庭来铸就。当战争来临,人民不得不承受牺牲时,她尽力保护每个家庭将来重建生活的希望。这种精神,连同战后一些措施:国会拨联邦资金帮助一千多万退伍军人继续他们的教育;在半个多世纪中美国政府不惜代价也要把每个阵亡将士的遣骸从异国他乡寻回美国安葬……,体现的无一不是人在这个国家的份量。一个人在其间有如此份量的国家,她值得人民为之全身心地奉献忠诚。我猜想,大概正是出于对拯救行动所负载的美国立国精神的新的了悟,在影片后半部,当激战即将来临之时,麦克对率队的米勒上尉说:如果成功,大家能平安回国,这个行动称得上这场战争中的“一件杰作”。但不管怎样,拯救行动作为美军面对一个即将被战争彻底摧毁的家庭而采取的应对措施,它使平等的生命价值处在了悲剧性冲突中。这种由战争带给人们的无奈过于残酷。但愿永远不再有战争。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