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刘老师挺着大肚子召集了几个朋友。
周末的院子里安静了许多,来四个女客人,带四个男男女女的小客人,在俺家的小屋里就没地方坐了。
刘老师说,周末你办公室也不忙,让我们用用你们办公室的电脑吧!
她们到了我的办公室,坐好了让我拍照片,说必须得有照片。
几个女人围着一台电脑忙碌了一天,都没回家,中午就在村东的饭店里聚餐,点了四个小菜,在大盘鸡里下了烩面。
她们忙的事情叫“课题”。

图二:刘老师在村小学教书,业务在行内有很好的口碑。
2004年,我和她都是二十五岁,我们开始恋爱,村子不大,消息传播得也快,教育系统相识的人碰到我,说我遇到刘老师是幸运的,村里的乡邻见到我,跟我说刘老师如何如何好,一次遇到位没人敢惹的地痞式人物儿,跟我说“她在咱这儿教书是最优秀的”。
结婚十一年,通过跟刘老师的厮守,我对乡下的教育也有了一点感知。
知道她们学校缺少老师,曾多年没有音乐、美术、体育课。
知道她们学校因为没有钱操场一直没硬化。
知道她从教17年来一个一个同行悄无声息地突然就调走了,于是村里的学校就更缺人。
知道了她们这样的老师范毕业生也是很优秀的,知道了现在的一些大学生连基本的职业操守也没有,更别说对乡村教育事业的敬畏心了。
知道了在村里教书那许许多多的不易。
知道了干这一行身体和心理的疲惫。
好在,情况已经稍有好转。
分来了几个老师,学生们可以开英语课了——好像还是没有音乐、体育、美术课。于是,就上了语文上数学,上了数学再继续上语文。
她们需要晋级。
职称的获取需要许许多多的硬框框。
晋升小高,刘老师顺利通过之后,才听说好几位同事“找人”了。老师说,看来,晋级也不是找人就行的,有一位就是“找人”后依然被一棒子打下来了。
小高之后,是小高高,是一个小学老师一生晋级的最顶峰。
刘老师许昌师范毕业,后来交钱参加考试,弄了个大专毕业证——小高高政策出台了,本科可以提前两年申报晋级。刘老师只能耽误到2018年,她觉得遗憾,前些年同事让她交钱一起报个本科,她没报名。她一直觉得这些在职教育只要交钱就能拿文凭,有个大专用就行了,本科又有多大意义?
刘老师说,要是前些年拿了本科文凭,今年可以申报小高高,南坞二百多名小学教师,就她一个人符合标准,没有竞争。等到2018年,会有好几位竞争者。
刘老师说她现在已经达到了标准,但她不能懈怠——她得努力堆积自己的资本。
很幸运,她牵头申报的一个课题获批,三年前开始考虑的时候,她问我课题的方向,我说,你身在农村,对农村留守儿童的情况最了解,要报课题,就针对农村留守儿童的现状下手。
课题申报成功,她很高兴,有人想在后边添加个自己的名字,她同意了。
忙碌课题的事情,是为两年后的晋级做准备,她很高兴,中午执意做东请客,在村里的饭店请了课题组的几个姐妹。
教育行也不是一潭静水,刘老师也会疲惫。
疲惫的时候,刘老师会说,等我晋了小高高,也不这么拼命干活儿了,不比别人差就行。一年到头儿,争个第一又如何?
我说,可以有一百元的奖励。
刘老师累了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劝慰她。
但我知道,她秉性认真负责,对村里的这些孩子的态度不会变,不管是在什么时候。
她跟我说了城市、农村很多教育界的事情。
某个静静的夜里,她有些感伤地轻声说:
干教师这行,是个良心活儿。
我听到了她的疲惫,我看到了她的无奈。
还是那个夜晚,她说,将来退休了,你骑着三轮车,带着我看戏、拍照片。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