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一:我当宣传干事的时候,他给电视台打电话提供了一条新闻线索,电视台派人了解情况时,先给我打电话,我带着电视台的几个人到了李洼村他的家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跟电视台的记者说,在北京跟着儿子时,他看了北京的八大处,回家就自己在院子里弄了个浓缩版的“八大处”。记者了解了情况,可能觉得新闻价值不高,没有录制节目。
但这个有点儿与众不同的农民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来我当文化站长,他来找我,拿着自己写的小品让我看,并说,文化站有啥活动了,他愿意参加。可惜那时的文化站只是挂个名号而极少举办活动。
再后来我进了办公室,每逢南坞村的绠会日,他来买菜或是到医院看病了,就到办公室找我,并拿着自己的新作品让我“修改”。
新文化站长小马很敬业,每年都会举办一些广场舞比赛、戏迷擂台赛、知识抢答赛、义写春联、创作培训班之类的活动,老李都会很积极地参与其中,不知疲倦。
参加文化站的活动时,他一定要来办公室坐坐,带着自己的作品让我“指导”。他说,你不看看,我觉得不踏实。我平时工作忙碌,他带来的文字,我常常扔到桌边,等他下次再来时,我还没来得及看一遍。他从不生气,玩笑着说“知道领导忙”。有时,他坐在沙发上,我就翻出被压在一摞文件底下的他的那些作品,现场看几页,修改几个标点,纠正几个“的、得、地”的错误用法,很多时候,连个评语也不会有两句。他依然还是常来找我,让我“修改”。
他文化水平不高,创作的作品很稚浅,多是不能搬上舞台的,写了这么多年,他的作品即便是村里的演员也没有用过。但他一直激情洋溢地写着,天热天冷时,他到北京找儿子,还把自己的作品带到北京让北京的一些作家看,人家说“你的作品方言太多,只能在河南排”,他乐呵呵地带着作品回到家里,再带着新写的作品来找我,让我看,并给我讲在北京的见闻种种。他甚至说,跟他儿子同院的一个老太太在国家文化部工作,对他很热情,鼓励他写,还有一位北京的书法家送他一幅字,说是值很多钱的。他说,要是遇到了机会,看能不能找找那个文化部的老太太,让我这个“好干部”提拔提拔。我赶紧拦住他的话,说,你可别乱打听。
就这么淡淡地交往,多年过去。
最初读了2002年我写的《岭南无雪》,他第二天匆匆忙忙骑着自行车来南坞村找我,说,夜里熬到两点多才看完,边看边哭,说我写得很好,看了之后,他很感动。
他有个遗憾,说一直没能看到我写的戏曲作品。
2013年时,受他的影响,我尝试着写了个小戏曲剧本,写到一半时,跟他说了,他要看,我说,等我写完了再看吧!结果没写完就搁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不知怎么就丢失了,也就没再重写。
于是,他就常常念叨说,你说要写的,可我一直也没看过你写的戏。他说,你有文化,写了一定比我好。
我心里说,不定哪一天,一定会写的。

图二:我跟他提议,让他写写过去的生活,他就送来了这篇记录文革时期农家生活的《蒸年馍》。

图三:他的字不好,写了作品,再请人抄写一遍。这是小品《急招爸爸》。

图三:小品《李老汉的趣事》。

图四:小品《男保姆》。

图五:小戏曲《破镜重圆》。
老李青年时期热衷文艺,当过农村的戏曲演员,九十年代初期曾在鄢陵戏校任教,后来戏校关闭,他继续回家种地,但对文艺的热爱依然,这些年,他不管不顾乡邻的非议,写写画画、唱唱跳跳,组织民舞、戏曲表演,还充当几个村子民舞队、小剧团的导演。
他跑来跑去,没有报酬,他却乐此不疲。
我说,我们之所以成为朋友,因为你找不到知音。
我说,你生在农村,必定是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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