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无雪》第二十二章 徽州女子(一)长篇连载25
(2009-02-26 08: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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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长篇连载 |
韩再芬带着她的《徽州女人》,以其超俗的艺术功力在京城闹起了三次《徽州女人》热。作为地方剧种,一个剧目一年内三次晋京演出,且次次轰动,着实给安徽人脸上贴了不少金,也让世人见识了徽州女人的独特魅力。
在我的感觉里,徽州女人是忧伤的。
在广东中山环城区那个叫做渡头的地方,一个徽州女子成了我心中难以抹去的记忆,每每翻起日记里关于她的一些往事,总会有股暖暖的感觉抚过我的胸膛。
往事,难忘------
第一次见她,我在鞋厂做保安队长。那天,有十几个新工人进厂,我在值班室忙着,后勤部长在外边叫我。出去一看,部长旁边站着个女孩子。部长说是新换的保安,是他的同乡。
她穿了件白底蓝格短衫,配一条长及脚踝的深蓝色一步长裙,衬着丰腴的身材,显出动人的线条。我向她问好,她的脸颊一片潮红,没说话,给我一个羞涩的微笑。
她给我留下了温顺娴淑的第一印象,虽然她的五官还算不上美女。
天天忙于工作,这个新同事并没有引起我过多的注意,记住的,也只是他的沉默寡言。站
一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子,做保安是挺辛苦的,作为队长,我自然处处照顾与她。看她站岗累了,我就让她到值班室歇歇,我替她站一会儿。她还是不说话,默默地回值班室,默默地坐下,不知道她天天在想什么。偶尔单独与她坐在一起,她不多说什么,不是紧张兮兮地拉扯裙摆,就是不停地玩弄手边的小东西,或是把纸巾摺来摺去的。一与她说话,她总爱频繁地用手掩口、摸脸、不自主地抿嘴唇,更不敢正视我,我也就不再与她多说什么,除非是工作需要,两个人才会有简单的交谈。
她做保安不久,我与她做后勤部长的老乡开始了愈演愈烈的矛盾冲突。虽然我与部长产生了矛盾,但看得出,她对部长的许多做法是不赞同的,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
我递交辞呈,离开了鞋厂。临走,是她值班,我打开箱子让她检查,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把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让她看。她看着我收拾好行李,说:
“有空闲了你回来坐坐。”
她从来没叫过我“队长”,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她跟我说话没有称呼。
“再见。”
我心里想:这里一天有那位部长在,我就一天不来,用轿子抬我也不来。
我去了离鞋厂不足五百米的一家纺织厂。四十天后,又做了保安。
那时,最怕夜幕降临,一阵阵孤寂无聊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电视剧里浅薄做作的表演,让人看得瞌睡,回宿舍,拿本书,却一点也静不下心。不会抽烟,也学会了染上一支,让雾霭淹没视线,与收音机里伤感的歌声做伴。心中分明难以忍受那种氛围,却终于没舍得把收音机关掉,于是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愈发在心里弥漫------
也许,什么也不想才能在一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常年工作、生活。
晚上十二点,我接了班。一点钟,上夜班的工人打过了上班卡,都走了,桌上剩下了一堆乱糟糟的卡片等我收拾。这也是值夜班唯一要动手做的事。漫长难耐的夜,需要我一分一秒地等待,才能有太阳的喷薄而出。天天看着红日升腾,心里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有人突然在院外敲窗——深更半夜,会是谁?我很纳闷。
拉开窗户,我看到了穿保安服的她。
我的心口一紧,接着心脏一阵狂跳,心想:“出了什么事?!”
我忙出了大门,强压心跳问她:“有什么事儿?”
她的声音很低,低着头说:“没事。”
昏黄的灯光下,我猛然间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睛和眼角的泪花。我心里更加紧张,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哭过?”
她还是低着头,说:“没有。”
我心里疑团丛生——这是凌晨一点,她明显是刚哭过------我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她突然无声地落泪,转瞬已是泪水涟涟。
我当时的恐惧程度和怜悯之情,是我在此之前从不曾经历过的。
她终于开了口:“李部长不让我做保安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唰”地落下了。
冷冷地漂泊了这么长时间,突然有一个人这么信任我。我被她的信任深深感动。
我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几百元钱,你可以先租房子住,我帮你找工作。”
她说:“李部长让我下车间,让他的一个亲戚从老家来,代替我的工作。”
我的心这才完全放下。
南国夏日的夜风中,我送她回去。她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抽泣,我只能尽力地安慰她。
她能在这个时侯想起我,是把我当成了她唯一值得相信和依靠的人。
我顿然间觉得自己已脱去了学生的稚气,一种责任感让我瞬间长大、成熟。
我们成了朋友。她下了车间做流水线工人,天天都要加班到深夜,总是忙,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
当我找到阿伟,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的那个晚上,我给她打了电话。
在我流浪街头时,是她,陪我度过了漫长的四天。她说她请了假,上不上班无所谓。如果没有她,我不敢想象我将会是多么煎熬。
四天时间,我们大都呆在渡头公园里。我们依然没有太多交流,有时我拿一本书看,她坐在一旁吃她买给我的零食;有时我躺在长椅上胡思乱想,她也坐在一旁陪着;有时我们都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那次,她坐在那里玩游戏,我在一侧观战,我闻到了她发际间的清新气息,也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少女体香。我的脑子一阵眩晕,突然有种要揽她入怀的冲动——我终于没有。我想起了她的清、她的纯、她的无邪、她的年轻。
我这肮脏的手!我这罪恶的念头!我怎能亵渎她的青春?
何况,我是一个落魄之人。
离开中山的前一天晚上,我与她在街上徘徊。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街上行人越来越少,看天色渐晚,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停住了脚步。
她把钱递到我跟前时,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她说:“你到那边需要用钱,我要回家了,只要够路费就行。”
我看着她,没有动。
一个女孩子,能在这种时候想到别人的难处,她让我理解了真诚二字的分量。
“你拿着吧。”
她轻轻的一声,让我眼中顿时溢满泪水,我侧目望向了远处昏黄的灯光。
我想对她说句什么,却知道说任何一个字都显得多余、苍白、虚伪。
我知道了那句话: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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