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诗天空《中文诗刊》2009上半年刊（8）

 

■ 崔金鹏

 

春天的旗语

 

1

怀揣一颗种子   由冬天

一路逃了出来

老实说  我一直是

沿着河流在奔跑。奔跑

 

只是偶尔  我听到了秒针银质的歌唱

在鲁西北这片干净的平原上

她的花期最短   这一点

很多人都早些比我知道

 

一如既往在奔跑

尽管词汇有些单纯也或疲惫

我的双手就是紧紧攥握着一颗希望

只是树影依然有些憔悴

只是故乡  不肯将一朵花儿开放

 

天空打开一扇扇简洁明朗的窗

冬虫未醒  河流被利器所伤

风表现的始终坦坦荡荡

 

我只是想赶在惊蛰

或是清明之前   抵达春天啊

            

2

心暖了  春就来了

我的唇丰满并湿润了起来

 

她踏着水波一日一日荡漾前行

鱼鳞披挂上多彩的衣裳

有路人步履轻盈   日夜兼程

村姑笑着回了故乡

 

春由黄变青  

记忆的某些细节蠢蠢涌动  我

远远地倾听  一群羊散牧在风中

 

飞鸟和鱼都带着诗歌的忧伤

在爱情上划下淡淡的春光

 

3

春的形容词    终于

开始。开始动词了起来——

 

我要从村庄出发  

我还要背剪双翅穿越语言的坡堤

闲云般  进入水墨实质

 

我常常满怀善意   并

打开记忆陪阳光坐在

一株树下梳理。梳理

双手竟会十指吐绿

 

一大块又一大块的色彩复苏

是，是谁的血在打开季节的身体

放纵诗意

 

4

让一种姿势储藏  或者飞翔

一堆篝火熄灭了想象

我听见一只鸟

以及一滴水在悠闲地  哼唱

陶罐绘声的描绘泥土的

涅槃   或是成长

 

我错过一部书或一个故事

我错过一缕风或一坡的阳光

我错过三月的广场与自己的童年风筝

我错过有诗意的月光与星星的夜晚

我错过陪女儿的一次一次练习滑板

我错过妻子的一集集泪水涟涟的韩剧

 

我只是小心地走出了25层的大楼

我只是不经意间攥住了2009年的春天

 

5

质地是塑料白色的塑料   

如此   ——招——摇——地——

占据季节有些严重病变的枝梢

 

不管她是善意还是恶意

我都无法演练一次真正意义的审判

 

我看见风、树枝也或是春天

当然包括一两朵花样美丽的   女子

飞向它们的鸟群和生活

我能够想象到它们的快乐

 

春天的旗语，悄无声息

就趁现在   我要垒筑起自己的房子

丢弃掉所有的垃圾废弃物

只是储藏诗歌与种子

春暖花开  自然美丽

 

6

一条河流

鱼深   石头浅

阳光更是漫无着落地

裸露在影子

上面

 

谁的影子   在

随波逐流

 

崔金鹏,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曾于《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绿风》、《星星》、《诗刊》、《中西诗歌》（澳）、《葡萄园诗刊》（台）等发表800余篇，获十几次奖项。著有诗集5部。现居德州。

 

 

■ 沉戈

 

秋山

 

风渐渐地冷了

身下的岩石也冷了

我站起来

要下山了

 

整整一个下午

我躺在大山的怀抱里

望着天空

或者闭着眼睛

 

风越吹越大

天色暗淡下来

太阳滚过了山头

我也来到了大山脚下

 

象最后一片叶子

告别枝头 告别大山

整整一个季节

我被大山收留

 

冬山

 

十二月的山

收藏着十一个月的风景

在冬日的暖阳下

一一显影

我的心

跃过山岗  直抵险峰

 

十二月的山

隐匿着十一个月的音响

在寒夜的飞雪中

一一显声

我的心

呼啸山巅  直坠深渊

 

十二月的山

一个冬天的静默曝光

巨大的隐喻与象征

我们无法说出的

存在与虚空

我们最后的秘密和宿命

 

群山之间

 

走向大山

走进雄浑与宁静

群山之间

我形如走兽

心似岩石

 

只是为了一片秋天的枫叶

一声春天的鸟鸣

一缕夏天的山风

只是因为前世的恩泽

群山之间

我被救赎

 

象一个过来的人

我所经历过的

你们正在经历

你们所感悟过的

我正在感悟

大雪纷纷扬扬

群山之间

我已涅槃

 

沉戈，原名沈革。男，原籍江苏，1961年生于甘肃，后来到鄂西山区石头店达三十年之久，近年迁居鄂中孝感市。

 

■ 王兴伟

打开春天

你说，我用榔头
像煤炭工人，敲煤矿那样
把春天打开，你会看见什么

千年月光
一地乌金
以及，黑漆漆的洞口
偶尔，还会遇见
几根骨头

别以为这个春天
是伤感的，把酒杯举起来
你会发现：你将
身不由己

 

王兴伟:现居贵州遵义县。

 

■ 玩偶

 

白雾

 

如果不是走得太近，你不会发现

那些翻腾的白雾，竟是让几只鸟的聒噪给搅起来的

沉寂的生命被活的心跳稍一蛊动

想要挣脱束缚的力量让人震惊

它们从根茎、叶稍、绿苔上、崖石里、腐败地枯叶中

所有已知未知的角落里溢出来

越过所有可摧地不可摧的障碍

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征服沿途经过的村庄、农田

所有美妙地声音、熟悉的眼睛

 

时间只有在自由的流动中才是真实的

才能摆脱具体形式、事物的参照

而不像易碎地花瓶，以光斑的暗影

暗示生的开端、死的灭寂。一切始终是现在

当下，重负的开裂、拓展、复原、毁碎

原址不断竖起来又倒下去的旧景

结束前欲说还休的悬念，所有抽象的门

下一秒的描述只会让上一秒的表达蒙羞

 

白色的雾、搅乱了将要滑过去的世界

那些端庄高贵、低微卑贱的光亮

想要征服却无从把握的未来

以惯有的缄默保持迟钝，而另一条路

在运动中以运动的形式眨眼即失

只有音乐在静止的原点上默然的旋转

不借助外力，它们从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寂静中开始到死寂中结束

固守着已有的独立，不需要相互依存 

 

在一场忧伤里发呆

 

浮华的尘世里总有不可轻触的脆弱
‘世界变得越陌生，生与死
的模式也变得越复杂’，每一个尝试

都在不断重复着老路，离自己越来越远

漫长的一生就靠这些散兵游勇的日子
去攻克、去困守、去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像飞蛾不停地弹翅上的灰

 

仿佛登上一艘杨航的船，画地为牢

练习苦闷，河神虚坐在船舷上

念叨着怪异的名字，应声而起的暗影蒙面孔

行旧礼，讲述着趣事逸闻，看他们幸福着

在光斑上磨出大片痕迹

我始终是个局外人，游离着

像场不合时宜的冷，无奈地盘旋在阳光表面

 

其实，没有别的，正如花开花败
可以操练矫情、适度忧伤、宽心等待

 

玩偶，发表诗歌多首，部分收入《宋朝以来的爱情》、《第三条道路》（二、三卷)、《2004’新诗代年度诗选》、《诗先锋年度精选》（第二卷）、《长安大歌》、《兵马俑游思》等诗歌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