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界定经济衰退   黄彬瑛/译  080916  21世纪

    这段时间以来，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美国经济衰退的新闻。受信贷紧缩的影响，美国经济出现各种问题。但是，美国是否真的陷入衰退呢？答案主要取决于人们如何界定“衰退”。大部分经济学家认为如果一国的实际国内生产总值下降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该国的经济陷入衰退。但这种界定方式会导致很多混乱，人们需要对“经济衰退”的这种标准界定方式重新进行反思。
    美国今年第二季度的GDP增长出现强劲反弹，年增长率达到3.3%；而与此同时，欧元区和日本的经济增长都出现下滑，英国则相对持平。许多经济学家认为日本和欧元区的GDP增长在第三季度还会继续下滑。根据经验，如果一个国家或地区的GDP增长连续两个季度出现下滑，那么就意味着该国或地区的经济陷入“衰退”。根据这个标准，迄今为止美国还能置身于“衰退”之外。但是，如果抛开GDP这个衡量标准，过去一年来，美国的经济实际上一直在下滑。

    以下图所示的方式进行衡量的话，我们可以看到，自从去年8月份的信贷紧缩以来，美国的经济已经急剧下滑。虽然在GDP增长方面，美国确实比欧洲和日本的增长率要高，但失业率则截然相反。美国的失业率从一年前的4.7%上升到8月份的6.1%，这距离上次网络泡沫破灭所引发的经济衰退中6.3%的失业率已经相差不远了。其他国家只公布了7月份的失业率数据，但是过去一年来这些国家的失业率几乎没怎么增长。日本过去一年的失业率只增长了0.2%；而欧元区的失业率不但没有上升，反而有小幅下降（虽然即使如此，严格来说欧元区的失业率还是比美国要高一点）。

    如果根据另外一个衡量标准人均GDP来计算的话，我们可以看到，虽然美国的GDP增长要比日本快，但自从2007年第三季度以来，美国的人均收入几乎没怎么增长，而日本的人均收入则达到最高水平。这是因为美国的人口数量正在快速增长，而日本的人口数量则开始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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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般人来说，失业率的大幅上涨就意味着经济的衰退。相反，经济学家们那套根据连续两个季度的GDP增长下降来衡量经济衰退的标准显得非常愚蠢。根据经济学家们的标准，如果一个国家某个季度GDP增长了2%，而接下来的两个季度GDP增长率只有0.5%，那么这个国家的经济就已经陷入了衰退；而如果某个国家某个季度的GDP增长下降了2%，接下来那个季度则增长了0.5%，然后第三个季度又下降了2%，那么由于GDP增长没有连续两个季度下降，这个国家就没有进入衰退，即使它的经济明显已经疲弱了。事实上，2001年的那次经济衰退中，美国的GDP增长也没有符合连续两个继续下降的标准。

    另外，不仅仅是“连续两个季度GDP增长下降”这个标准有问题，GDP数据统计自身也可能存在误导。首先，GDP的数据是可以被人为修改的。根据高盛经济学家凯文·戴利（Kevin Daly）的分析结论：自从1999年以来，美国的季度GDP增长率从第一次统计到最后公布的数据之间，平均每年被下调0.4%。而欧元区和英国的GDP增长数据则刚好相反，平均每年被人为调高0.5%。事实上，人们有理由相信美国最近的GDP增长率将会被调低。作为GDP增长的替代衡量标准的国内总收入（GDI）在理论上应该与GDP增长一致，但是自从2007年第三季度以来，美国的实际GDI增长率只有0.1%，与同期GDP1%的增长率相差甚远。美联储经济学家的研究发现，在监测经济衰退的初期，GDI往往比GDP更可靠。

    根据以上的分析，人们在判断经济是否陷入衰退，或者在比较国与国之间经济是否放缓的时候，确实不应该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GDP上。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下属的景气循环测定委员会（The Business Cycle Dating Committee）是对美国经济是否陷入衰退作出最终判断的官方机构。这个委员会在判断经济是否陷入衰退的时候，实际上以工业生产总值、就业率、实际收入，以及批发和零售贸易的月度数据为根据的。迄今为止，该委员会还没有就美国是否已经开始进入经济衰退作出判定。

    但是，如果非要将衰退界定为经济活动的绝对减少的话，那么即使是国家经济研究局的那些精细的判断标准也还是不够的。当人们试图比较不同经济周期中经济的下滑程度以及不同国家之间的衰退程度的时候，这些标准就会出现问题。假设A国经济的长期潜在增长率为3%；而B国由于劳动力的增长缓慢，潜在增长率只有1.5%。那么当A国的GDP年增长率为2%的时候，该国的失业率就会上升，这会使人们感觉经济进入衰退。而相反，如果B国的GDP年增长率如果达到2%的话，该国的失业率就会下降。同样地，如果一个国家由于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导致该国的潜在增长率升高，那么即使这个国家的经济出现下滑，该国的产出总量也不一定就会下降，就像美国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情况一样。

    以上分析表明，将一国某个时期GDP增长是否下降到明显低于该国的潜在增长率作为界定该国是否进入经济衰退的标准其实更合理。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估测，美国和英国的潜在增长率要比日本和欧元区高。上图右下角的统计图显示，从去年第三季度以来，美国的GDP增长一直低于美国的潜在增长率，而英国的GDP增长相对于潜在增长率的降幅则仅次于美国。

    但即使这是对经济衰退的一种更合理的界定方法，这种方法也是有问题的。一方面，潜在增长率是很难测算的；另一方面，GDP统计数据的修改问题也仍然没有避免。因此，还有一种界定的方法，那就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失业率上。虽然失业率无法完全反映经济的衰退情况，但失业率的数据要更准确，不容易被修改，并且也更及时。失业率的上升就意味着经济增长很可能已经低于潜在增长率了。另外，这种方法也更适合普通民众对经济衰退的看法。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美国的失业率上升了0.5以上，NBER随后（通常是滞后很久）就会宣布美国经济陷入衰退。欧洲的企业在裁员方面反映比较迟缓，但是即使这样，失业率在经济进入衰退后几个月也通常会上升。

    就像人们经常说的那样：如果你的邻居失业了，那么经济就下滑了。如果你也失业了，那么经济就进入衰退了；如果连经济学家也失业了，那么这个国家就进入经济大萧条了。话说回来，那些无视最近失业率上升的经济学家丢掉饭碗也是活该。

    （文章出自《经济学人》，经过编辑修改。）